第23章 其中（四）

回到宅中我心神不宁，顾至渊连连唤我几声都没听见。京城的天热的早，现如今都七月了乃是酷暑时节，天上一丝云都没有，湛蓝湛蓝的，长街熙攘人群如旧，可是我深知京城就要不太平了。

“主母，主君说时小娘进门后住到清馥阁，您看需要变动么？”来宝捧着一瓶紫薇的插花来问我，“主君说了就定下吧，你派人去修缮就是，你捧着这插花做甚？。”“主君吩咐说清馥阁雅致，并无太多饰物，说挑些鲜艳花来插瓶添添色。”“哦，无事了，去吧。”

“主母。”群玉抚着我肩头安慰，“主君怎么想到这处了，不是不上心的么！”

“毕竟是贵妾，她兄长又与他是同僚，该得体的还是得体些。”

天色突然暗了一些，乌云飘了过来些许，外面传来闷闷的咚咚声，浑厚有力，虽然声音有些小，但是还是听的清楚，是京督府前的登闻鼓声。我移步到窗边，看着天黑压压的，这雨一落下倒是能解一解这些日子以来积压在京城的暑气。

时燕洄跪于京督府公堂之上，手捧诉状告自己嫡母，一时之间京城哗然。他的诉状有理有据，再加上仵作的证词，苏静姝被害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京督齐大人雷霆之势，在时燕洄递交诉状隔日后就带人去时宅搜证，在许葶和房中的香炉里找到了包着柴枳的油纸包，已经被香炉熏得发黑，柴枳气味独特，藏在香炉中轻易发现不了。

苏静姝本就身故，再加上加害理由充分，证据完全，许葶和当时就被官兵拿了下来。时嬿尔哭天喊地的想抱住她不撒手，硬被奴仆们扯到一边。我本来觉得杀人偿命，许葶和应是处斩首之刑，但是几日后判决竟然是灌入哑药，挑断手脚筋后沦为军妓，连青楼女子都不如，及其侮辱。

我心中了然，世人舆论总是在变，若许葶和一死不过几日就会被人忘却，但是只要她活着，就得一直背负骂名诟病，一直这么屈辱的活下去，包括时嬿尔。时燕洄出手太狠，我甚至不愿承认这是他的手笔，对于京督府来说不过是一桩案子，只要判得顺应民意，哪管它是否侮辱罪犯呢，只要时燕洄开口，齐大人定会答应的。

“你怎么了？这几日心绪不佳的。”顾至渊替我揉了揉颞颥，“母亲与我说让时嬿尔做通房，我答应了。”许葶和经此一事定是会被休弃，时嬿尔虽是被害方时家的人不用被祸及沦为罪籍，但毕竟是她亲生女儿。“那到时候我让人择个日子，就把她接进府里吧。”通房不比纳妾，甚至都不用择吉期，大户人家的丫头前一夜伺候了主子次日就成通房了，就是如此随意的。“清馥阁还是让她住着吧，家里出那样的事，我也不想苛待她。”“听夫君的，时嬿尔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虽然是通房但是还是应着妾室的待遇吧。”

“啪！”时嬿尔冲到时嬿欢的房中上来就是一巴掌，“贱人！就是你害我母亲成了这个样子。”时嬿尔这一巴掌着实用力，时嬿欢嘴角渐渐流下了血。她拿着锦帕仔细的擦拭干净，看着怒气冲冲的时嬿欢笑了起来，“蠢货，你想嫁入顾家，我可帮你办到了，至于你母亲，与我何干？”“你根本没想与我好好合作，你根本不需要我帮你说服我母亲，让她好好待你小娘！”

“哈哈哈……”时嬿欢笑的好不张狂，“是，我根本不需要你来帮我，你母亲对我小娘好不好根本不重要，因为这个家迟早只有我小娘一个太娘子。帮你进入顾家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你母亲，只是个牺牲品罢了，以前她不是最看不起我娘亲是舞伎出身么，可她如今，呵，连青楼妓女都不如，你说是不是很好笑？谢谢她腾位，我小娘不日便是父亲的如夫人了。”“你！……”时嬿尔真的恨不得把她撕碎，时嬿欢抓住她的手端详了起来，“多漂亮的一双手，你从来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是如今居然要去别家做通房了，别忘了如今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爹爹重病在卧根本管不了你，你还是抽空去京城勾栏院学学怎么勾引男人，嫁入顾家后好让顾大人垂爱于你，在顾家站稳脚跟才是。”

“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兄长，是你让我把信件给嫂嫂看的，而且你根本就没有告诉我嫂嫂会死！”“说不说的也就这样了，你母亲害嫂嫂丧命已是铁证如山，京城传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你此时去翻案是想打兄长的脸不成？诬陷嫡母，多大的罪名，兄长日后官途坎坷，你又能得什么好处？趁着兄长还能给你倚杖，在顾家也不会太受欺负，你去揭发无疑就是断送了整个时家，孰轻孰重自己掂量吧。”时嬿尔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生出无限恐惧。

“时家出了这么个罪妇，想来你议亲时也无人敢娶！”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因为我压根没想离开时家。”时嬿尔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嬿欢却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

“咱们也算一条船上的人，你安安心心嫁入顾家，我与我娘亲安安心心在这过日子，互不干涉就还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