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摘星20
顾长风忍住泪意,黯然道:“他是我的信仰,我的神明,我因他而生,自然也会为他死。要我忘了他,或许只有死亡才能做到。”
“我懂的,我都懂的!”秋蔓的眼泪掉在汤里,泛起一点微波。“他何尝不是我的信仰我的神明?只是,哪怕只偶尔一次,我也希望你为他养成的习惯因我而改变。”
“既成习惯,又岂能改变。”顾长风抚摸着剑鞘,目光坚定,“我早已做了决断,待大事终了便去与他作伴。你好生保重,勿以我为念。不值得的。”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出了密室,没有安慰的语言。
秋蔓含着泪大口将汤喝光,又盛了满满一碗。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需要快些恢复体力。儿女情长的事,以后再考虑吧!
回到逸梅园,顾长风习惯性地守在那株最粗壮的绿梅树旁,彻夜无眠。
连着几天,谢轻云都耗在窝棚陪吴忧练拳。吴忧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观,可只要看见他与莫待玩笑,必定要顶他几句才罢休。小蝶遵从莫待的意思,改口叫他莫大哥,吴忧却死活不从,连“公子”也从未当面叫出口。
第五日,谢轻云和顾长风早早地去了摘星殿。夜月灿自然不会错过看热闹的机会,只比两人晚到一步,占了高处视线好的位置坐等两人上场。比赛开始没多久,他无意间发现,莫待竟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谢轻云第一个上场。他的对手是千机阁阁主秋渐离的胞妹秋嫣然。两人虽素不相识,对方的名号却是知道的。行完礼后,两人都不废话,拔剑出招,谁也不含糊。秋嫣然的轻功超群,剑术精湛,应变能力强,是个极为强劲的对手。谢轻云平时没个正行,真动起手来却是个战术和武力都满点的实力派。这两人的轻功和剑法不相上下,只是谢轻云的内力远超秋嫣然。时间久了,秋嫣然自然就落了下风。谢轻云逮到机会击中她的肩膀,又反手击落她的佩剑,收手抱拳说了声“承让”。秋嫣然谢过他手下留情,坦然认输。她回到秋渐离身边,说自己技不如人,丢了千机阁的面子,叫哥哥见谅。
秋渐离笑道:“放眼江湖,谢三公子的功夫已少有人能望其项背。你能在他手下走这些招,虽败犹荣。”
秋嫣然问:“哥哥你和他打的话,谁能赢?”
秋渐离道:“刚才与你对阵,他隐藏了实力。我看不出他的深浅,得比过后才知道。”
“他还隐藏了实力?他这么厉害?”秋嫣然拊掌道,“听你这么说,我好想你们现在就打一架。我赌他赢。”
秋渐离用扇子敲敲她的头,笑道:“女生外向。”
就在兄妹二人说话的时候,下一场比试开始了。秋嫣然对这组人没什么兴趣,拉着秋渐离说东说西。秋渐离也不烦,一边留心场上的打斗,一边和她聊天,倒是两不耽误。
轮到顾长风了。与他对决的是解心剑的弟子蒙怅,此人目光炯炯,体型格外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两人从拳脚到剑术,过了近百招也没分出胜负。从打斗中不难看出,顾长风同样未尽全力,因为寒霜依然藏于鞘中。
看蒙怅的身形和步伐,莫待确定自己之前与他打过照面。在哪里见过呢?他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看他眼熟?”不知什么时候,谢轻云摇着扇子来到他身后,悠哉游哉的像个逛花楼的浪荡子。“别这么看我,我最不擅长记人。”他用扇子替莫待挡住耀眼的阳光,结束了对蒙怅的打量,“长风的武功远在我之上,蒙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吃不了亏。”
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话,顾长风恰在这时晃了一晃,像是乏力站立不稳。谢轻云心中存疑,嘴唇就抿了起来。顾长风吃力地躲开蒙怅刺向他咽喉的长剑,再也没办法躲过随之而来的锁心拳,只得以内力护着心脉,准备扛下这致命的重击。不料蒙怅中途改变了招式,长剑带起一点亮光,直奔他的面门。
谢轻云手里一空,扇子不见了。他那句“你这么紧张他”还未出口,莫待已喂了颗红色的药丸给顾长风,又点了他几处穴道:“含在舌根下,站着别动。”
众人不明就里,议论纷纷。
蒙怅摸了摸口袋:“你是什么人?居然偷我的东西?”
莫待挡在顾长风身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剩下的那颗药丸放进荷包,一双眼冷得能冻死人:“恶意伤人者,重罚。你忘了?”
“刀剑无眼,伤损在所难免。怎么就说我恶意伤人了?这是我跟顾长风的比赛,你横插一脚可有合理的说辞?”蒙怅有些心虚,还有些胆寒。此人好快的身手!他从我口袋里取走了解药,我竟浑然不知!想打赢他,怕是得付出血的代价。“把药还我。”
莫待冷面相向:“不还。有本事就自己来取。”
蒙怅也沉了脸:“阁下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了?”
莫待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了。
谢轻云忍住笑,心想:这人莫不是个护短的主?
“你我素不相识,阁下为何……”
“少说废话。”莫待指了指扇面欺身而上,“我告诉你原因就是。”说完凑到蒙怅身边低语,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只看见蒙怅的脸色一变再变。片刻后蒙怅后退几步,举起手道:“是我输了!”
全场一片质疑声。解心剑的领队弟子正要说话,忆安已迅速上台,落在两人中间:“莫公子,为何打断比试?”
莫待抓住顾长风的手腕,像是在切脉:“有谁说过不许中途打断么?”他将顾长风交给忆安,简单嘱咐两句,转身朝向雪凌寒,抱拳道,“恳请凌寒上仙准许在下按江湖规矩向蒙公子讨教。”
因及时服下了解药,吐出了毒物,顾长风没有太大的伤损。谢轻云陪他站在莫待站过的位置,密切关注着场上的比试。
雪凌寒知道莫待有伤在身,本不愿答应。又见他言辞恳切,知道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原因。加之观战的各派掌门都饶有兴趣地等着看热闹,自己也不好拂意,只得问蒙怅:“不知蒙公子意下如何?”
蒙怅硬着头皮道:“江湖规矩,有约必应。”
“既然是你情我愿,二位请便。只是不要忘了以武会友的精神,双方点到为止,切莫伤了性命。”雪凌寒双手掩于袖中,置于膝上,已凝聚了灵力,随时准备出手。
莫待和蒙怅也不客套,立时就交上了手。令人不解的是,莫待只是一味地躲闪避让,来回打转,并不出手攻击。蒙怅是身经百战的江湖老手,知道不可能靠速战速决取胜,便采用了新战术,剑招在辛辣与柔和之间来回切换,招招都暗含杀机。莫待以扇为剑,竟使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剑法,且每一招都毫无破绽可寻,堪称完美。
蒙怅大惊失色,忙收了攻势,立定站好:“你怎么会解心剑法?”
同样的问题在那领队弟子的脑子里转了几转,最后化作一道寒光停在莫待脸上。莫待似乎没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猜疑和敌意,一只手玩着扇子,极为倨傲地道:“很稀奇么?这套剑法最精妙的三招你师父没有传授给你。要不要我教你?”
“解心剑乃我派掌门独创,非本派弟子不外传。你如何习得?”
“区区解心剑,还要我拜师学艺?你也不怕折寿。看好了,这是精髓。”莫待的扇子舞得呼呼有声,看得人眼花缭乱。三招过后,他翻身落下,以脚尖着地,面不红气不喘,就像他从未动作过。“可还看得过眼?”
蒙怅缓了缓神才说:“这三招只有历代掌门才会,是谁教你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只要你如实作答,我不但可以教你剑术,连破解的剑法我都可以教你。你一句话就可以换一套剑法,是不是很划算?你不用担心我赖账,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没脸自毁承诺。”
看蒙怅的神情就知道,他动心了。他盘算了再盘算,权衡了再权衡,最后总算将得失利弊切割分明了。他无视领队弟子警告的眼神,迅速向莫待靠拢,准备用秘密相交换。
突然,一蓬飞针从天而降,像一把大伞兜头罩下。同时,从四面八方射来多如牛毛的飞针,带着将两人置于死地的气势封锁了所有退路。
扇子离手,扫落一大片飞针,扫出一片逃生的空隙。莫待左手紧扣蒙怅的肩膀的同时施展出凌波轻云步,以仙界各大掌门也只能勉强跟上的速度出了包围圈。
雪凌寒暗暗吃惊:这是什么功夫,竟这般厉害?这身形步伐倒有几分仙门的灵动……他卸去手上的灵力,稍微安心了些:只要于你有益,保你不受伤,你爱学什么就学什么。忽而又想起莫待有伤在身,心里又不安了:这功夫对内力要求极高,这一动怕是拼了全力,会加重伤势。他想出手相助,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毕竟莫待和蒙怅是江湖人,江湖人比武就得遵守江湖规矩。当事人谁都没有开口求助,也都没有受伤的迹象,他这仙门中人要是贸然插手反倒会招致口舌,对莫待不利。
与雪凌寒的吃惊不同,谢轻云只有满心的欢喜与佩服!这轻功一看就极其难学,他竟能修炼到如此境界,可见平日没少花时间练习,没少吃苦。日后我得再多学点本事,勤加修行,不然怕是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就更不说保护他了。
这当口,莫待右手一抓,尚未落地的扇子又回到了他手里。随即他手腕发力,将扇面上的飞针悉数弹出,撞落了射向蒙怅面部的飞针。其余的飞针似乎都长了眼,死咬着蒙怅不放。莫待只得将蒙怅挡在身后,严防死守不让飞针近身。两人合力迎敌,一时间那偷袭者也无法得逞。
没过两招,蒙怅突然化拳为掌,朝莫待背心拍去。他打算以莫待为盾,挡住飞针的攻击,拖住偷袭者的脚步,为自己逃走赢得时间。莫待正一心一意御敌,忽然察觉背后有杀气袭来,忙侧身闪躲。哪知蒙怅使的是连环掌,环环相扣,掌掌相连,一掌之后还有一掌。他躲过了其中一掌,另一掌则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背心。
突生变故,谁都来不及施救。雪凌寒飞身上前,还是慢了一步。好在莫待反应够快,借势向前翻腾,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并用扇子击落了迎面而来的大部分飞针。漏掉的两根针扎在了他的左肩上,冒出一股难闻的青黑色的烟,嗤嗤有声。顷刻之间,他的衣服就烂了一个大洞,露出了蜜色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