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一章 三角恋
海芜哭着来店里的时候，我正准备打烊。看到她哭肿的眼，我认命地走回了柜台，抽出一瓶藏在箱子里的啤酒。
“怎么哭成这样了？”
“老板，我失恋了。”
“你有谈过恋爱？”
她瞪我一眼，“我也说不清，心里不怎么难过，就想找个地方哭一哭。”
“姑娘，有病得治！”
她抽噎着打了个嗝，“你给我倒一杯，我就给你说。”
夜里十一点，我撑着头，听完了这个有些复杂的故事。
一
海芜对他一见钟情。
那天，阳光切着他的侧脸射进海芜的眼里，海芜只觉得这人恍若天神下凡，有着最美好的样子，只消一眼，她喜欢上了他。
海芜活到二十一也没有谈过恋爱，倒不是因为颜值，只是她的心如同一潭死水，什么都激不起波澜，这回的一见钟情犹如长江入海，晃得海芜心里浪潮阵阵。
不多久，海芜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文学院的大一学弟、新晋才子——董繁，也是海芜的班长在高中的好兄弟。
海芜喜上眉梢，只觉犹如天助。这个班长姓方名卓，和海芜从小一起厮混长大，直到高中回户籍地读书才分开，没想到大学又这么凑巧地重逢了，有这份情谊在，方卓怎么都不能不帮这个忙。
他们坐在奶茶店，海芜用勺子挖着烧仙草，征求方卓的意见。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怎么，不行啊？姑奶奶我红鸢星动头一遭，你就说帮不帮！”海芜一拍桌子，引得周围窃窃私语。
“你坐下，你坐下”方卓急忙拉下她，“这事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老牛吃嫩草，你不怕塞牙缝啊。”
“姐弟恋有助于我心态年轻化，不像你，才大三就像根老油条了。”
方卓白她一眼，“就你话多。也行，我问问他有没有空去看电影。不过，他性格挺弱的，我怕你吓着他。”
海芜嘿嘿一笑，拿出三张电影票往桌上一拍。方卓愣了愣，转而反应过来，直说海芜鬼心思多。
二
海芜没有化妆的习惯，为了这次的约会，她特意找了室友帮忙化妆，还搭配一条显身材的小黑裙，人白肤美就是好，方卓看见她这身眼睛都亮了，一路“啧啧啧”个不停。
电影放的是某部由网络小说改编而成的矫情青春片，海芜全程无视男女主的花式哭法，一门心思扑在了左手边的董繁身上。她借着电影院的昏暗环境肆意打量董繁，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越喜欢。
回学校的路上，海芜和方卓直吐槽今晚浪费了一顿肯德基的钱，董繁则不多话，静静着听海芜和方卓的斗嘴，偶尔随着方卓的笑话笑笑，也算是加入了这场闲聊。
回去后，海芜自觉对这次的约会很满意，她派方卓去打听董繁的想法。方卓回话，只有高深莫测的一句，“下礼拜五有场歌剧，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我们，我和他？”海芜笑。
“我们，你、我、他。”方卓白眼，海芜哭。
三
海芜和董繁日渐熟稔起来，在学校碰上时，文静的他也会主动打招呼，有时候还请海芜下馆子。海芜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找话题，只好拼命地说些自己和方卓小时候的事来缓解二人之间的气氛，董繁倒是配合，时不时发问，海芜也就把青梅竹马的老底卖了个干净。
更多的时候还是三个人一起行动。董繁的文学院有活动，海芜和方卓就去充当观众；方卓的学生会要统计数据，海芜就和董繁一起被拖去当苦力；轮到海芜的要手抄实习报告了，海芜便偏心董繁，把一沓纸全扔给方卓，不让董繁累着。
只是这事在外人看来有些奇怪，海芜室友瓜瓜就发问了：“海芜你到底在和谁谈恋爱？董繁还是方卓？”
“呸呸呸，姑奶奶我一颗心都拴在了董繁身上，有方卓什么事啊！”
“那你们现在算是怎么回事？董繁到底有没有和你表白啊？”
海芜支支吾吾，“这事不八字还没一撇嘛。”
瓜瓜大惊，“我的姑奶奶，你们这都约会半年了，四级都考了两次，你们还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这，他不主动说我也没办法啊。”
“你笨，就不知道主动去问。”
“这可不行，方卓说了，男人最不在乎倒贴的女人了，要是我先表白，以后一定被吃得死死的。”
瓜瓜眼珠子转溜，“你这青梅竹马不是给你下套了吧？”
“哪的话，我好兄弟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没事，指不定我还能过上明年的情人节呢。”
四
海芜心里也着急，董繁那个憋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就算再考两次四级也不见得主动表白。只是海芜是个好面子的，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初恋，怎么都不想被人嘲笑，只好找自己的盟友方卓打商量。
“要不我直接和他说得了！”
“你是猪啊，董繁那个性子，你别给人吓跑了。”
“那你说怎么办！都这么久了，他也能憋得住。”
“这就像武林高手的对决，谁先动手谁就输。”
“瞧把你能的。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方卓正襟危坐，等着海芜的发问。
“你到底有没有帮我去旁敲击董繁的想法？”海芜终究还是在意瓜瓜的话。
刚一问完，海芜就得了个爆栗，她捂着头喊疼。
“青梅竹马玩到大的好兄弟你都信不过？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都说谈恋爱的女人智商为零，你这还八字没一撇，智力就基本残废了。”方卓眯着眼睛怒视海芜。
海芜一下子就泄了气，忍着疼的同时还得安慰对面那只炸毛的狐狸，埋怨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五
方卓被海芜这么一问，倒也认可这事拖太长不好，于是隔三差五邀海芜出去，美其名曰商讨作战计划。海芜觉得自己好似革命时期的地下党，一门心思要打探董繁的情报，最终目的窃取他的心。
开始二人还能说说董繁的事，谈久了就成了海芜人生履历交流会，从回忆二人童年到展望未来发展，大大小小的事都说了个遍，海芜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一要停嘴，方卓就递饮料喂零食，顺嘴提起下一个话题。
室友瓜瓜打趣道：“你和方卓还真是配，要不让他收了你得了。”
“去，我们这叫亲密的革命友谊。再说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我下不了那个口。”
瓜瓜笑，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那个眼睛精光四射，海芜总以为她话没说完。
六
平淡日子过久了，总是要发生一点事。这段日子，三个人也还是一起出去玩，只是海芜越发觉得这像是一个任务，如同贴吧签到一般，不去做便浑身不舒服，做了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那天，海芜另一个室友花花偷偷摸摸地拉她说话。海芜这事也没瞒着她们，是以大家也都默认了另外两人的存在。
花花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不知道从何谈起。
“花花，什么事啊，说呀，我还约着他们去看展览呢。”
花花好似下定决心，“海芜，你先答应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急。”
“你说你说，我哪有什么着急的。”
“你也知道，我是腐女，没事就爱看看gay相关的东西。”海芜不知道花花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事，耐着性子听她说。
“有个同性交友的软件，我在上面关注了挺多帅哥，那天我关注的一个博主发了一张照片，是和别人的合照，一起合影的那个人你也认识。”说着，她划开手机屏幕，把照片递给海芜看。
是董繁。
海芜声音有些干，“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吧。gay也可以有异性恋朋友啊，呵呵。”
花花也不辩驳，又点开了评论区。海芜一一看过，心越来越冷，最后彻底死了心。
凑巧，方卓的电话打了过来。“海芜，你在哪儿呢？这都快到点了。”
海芜忍住心中那口气，“你们等着，我就来了。”说些挂掉电话，和花花告别。
七
海芜看着远处董繁和方卓，一个在说话，一个在笑，火气蹭的冒上来。她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质问董繁：“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方卓傻了眼，董繁则抿着唇。
“你老实说，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还愿意一起出去玩？”
董繁沉默，没有解释。
“你明明是个gay，为什么还要骗我？让我越陷越深！”
董繁一脸不敢相信，不知道海芜从何得知。他嘴上却反驳道：“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你混蛋！”
方卓在一边皱着眉，想安抚海芜，她现在情绪过于波动，不是好事。“海芜，你先别急，这样吧，今天就不去看展览了。”他又转头对董繁道：“你先回去吧，我送海芜。”
方卓想拉海芜走，海芜却一把推开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要不然你总拦着我不让我向他表白？什么青梅竹马，就是个笑话！”
海芜红着眼，方卓却还想再说什么，那边的董繁却爆发了。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以她为先，她有什么好的啊，值得你这么喜欢她！”
“什么意思？”海芜恍惚。
董繁双手扶着方卓的肩膀，视线逼人，“我喜欢的人是你啊！我和她一起出去都是为了你啊！你为什么就感受不到呢？”说着，董繁哭出声来。
方卓顿了顿，拉开董繁的手，“可我喜欢的是海芜。”
董繁面色难堪极了，握紧拳头给了方卓一击便跑走了。
方卓捂着痛处，扳正海芜的身子，“我从小就喜欢你，要我看你和别的男人约会当然做不到，这才一直拦着你去表白。”又停了停，“我也没想到他会喜欢我，但是我没骗过你。”
海芜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脑中杂乱不堪，方卓却没这个耐心了，步步紧逼。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海芜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浑身一抖，不敢抬头看方卓。
方卓再次发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海芜怕了，她落荒而逃。
八
我看着海芜醉倒在吧台上，感叹年轻人的世界就是丰富多彩。
这时有人推门走进来，是方卓。
“老板，打扰你了。”
“你再不来，我就打算把她扔大街上睡一晚了。”海芜来的时候，我就给方卓发了微信，海芜和方卓常来店里坐，我都认识。
“麻烦老板了。”
“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啊。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既然话都挑明了，那以后就老老实实追。”
“问你个事，她室友瓜瓜是你的眼线吧？”我的八卦之心和我的年龄一同增长。
方卓有些惊讶，“那是我远方表妹，海芜之前没见过。”
“难怪，要不然那丫头怎么会没事就提点她。只是海芜太笨拙，依我看，她对你是有感情的，只是没有意识到。”
方卓笑了笑，“谢谢老板了，等我们在一起了，给老板送糖。”
“那我就记帐上了。”
二人相视而笑。
我看着方卓背着海芜出门，心里猜测，这对冤家怕是还要段时日才能相互坦诚。转念又想到自己等的那个人，自嘲道：“总不会慢过自己。”
夜又深了，我关好店门，朝暗处走去。清吧在我身后，静静等待着天亮，期待着下一个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