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法用嘴说服的耳朵
下班后，姚业像往常一样，刚进家门就抱起了儿子问这问那。看着他每天都在成长，姚业顿时感觉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此时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而钱朵儿正趴在书桌上写着些什么。出于好奇，他将头凑了过去。原来不是在写东西，而是在作图。钱朵儿本来就是是学设计出身，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他看了好久也没看出画的是什么东西，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婆，你这画的是什么？”
钱朵儿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瞪了姚业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吓死我啊？”
姚业瞬时露出了一丝苦笑。自己还要闹出怎样的动静来？回来跟她打招呼，她没有理会；自己哄儿子这么长时间，她也无动于衷。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还是说道：“行，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这是在画什么呢，画的这么专心？”
钱朵儿神秘地笑了笑，将厚厚一叠图纸全部摆在姚业的面前。姚业仔细地翻看着，起初他还真没看出所以然来，直到最后几张才发现了端倪。他有些不屑地扔下那些图纸，说道：“我以为你要重操旧业了，没想到还是离不开玩具。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你画这些又是想干什么？”
钱朵儿将那些图纸如视珍宝般地抱在怀中，满面怒容地看着姚业，“你可以看不上我的事业，但你不能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你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才有了这样的构想？你知道我画这些图要多少时间吗？”
姚业看出钱朵儿是真的生气了，放缓了语气说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事业，更没有不尊重你的劳动成果。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水平，如果把事业重心放在小小的玩具上面，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要给我戴高帽子，说到底还是不支持我呗？你以前让我学以致用，我现在就是按你说的做了。什么浪费才华？都是设计，设计什么不一样！别跟我讲那些大道理！这就是我选择的路，无论你支持与否，我都要走下去。”钱朵儿依然愤愤不平地说道。
姚业实在拿他没办法，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只有另辟蹊径，从图纸本身下手。于是他说道：“你先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虽然我不懂设计，但通过看图纸，我也大概了解你的构想。这样的玩具在市场上一抓一大把，即便在外观上有些许差别，但也是大同小异，你又以怎样的优势让它们流入市场呢？”
说起这些，钱朵儿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神采奕奕地说道：“我既然选择把它们画出来，当然有一套完整的构想。卖了这么长时间的玩具，我已经掌握了买方家长的心理。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是心甘情愿的给孩子买玩具，更多的是在应付。他们所担心的除了玩具对孩子心理影响外，也在担心玩具的材质问题。以现在的消费水平，从他们选择买的那一刻起，贵贱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不仅要在外观上有所改变，而且要用一种全新的材料来替代那些劣质塑料。这样家长买来以后，也不必再担心材质的问题。将来我还要把他们另一个顾虑也去掉，从益智方面入手。也不排除生产高科技儿童玩具的可能……”
姚业本来是想从她的话中找出漏洞，没想到钱朵儿考虑的还挺全面。尤其是后面的一段宏观设想，姚业自己都险些陷了进去。他连忙作出一副惊讶而又崇拜的表情问道：“钱总志向高远，不得不让人佩服！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既然你想置换它的材料，那就需要一条完整的生产链。设备在哪，人又在哪？”
“你别这么直接好吗？我现在每天除了喂几次孩子，就是陪他一起睡觉。其它的什么也干不了，我感觉自己都快废了。好不容易有了些构想，你还这么打击我。”钱朵儿的神色黯淡了许多。可没过多久，她又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我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相信这并不是一个梦。姚业，我警告你，再也不要说出一句让我泄气的话！明天我就去木器加工厂做几件样品，回头拿到玩具摊上试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业实在不忍心再去打击她。他捧起钱朵儿的脸蛋，揉了揉说道：“行吧！只要你照顾好姚钱树，那你就是咱家最大的功臣。你……”他说着说着突然定住了。因为钱朵儿最后一句话似乎提醒了他，于是问道：“老婆，容我最后问一句，你准备用什么来替换那些劣质材料？”
“木头啊！”钱朵儿不假思索地答道。看着姚业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惊讶吧，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想法挺有创意的？首先木制产品绝对不会对小朋友造成伤害，其次就是它没有公害。即便哪天被扔掉也不会污染环境，这也间接的提升了小朋友的环保意识，不是吗？”
姚业先是一愣，可紧接着又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钱朵儿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抱起姚钱树，埋怨道：“你该不会是疯了吧，也不怕吓到儿子？我可是看在你是我老公的份上，才把这些创意告诉你的。不对，你为什么这么笑，你不知道这样很诡异吗？到底有什么不妥，你说出来好不好？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姚业终于止住了笑意，“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个想法犯了一个本质上的错误？”
钱朵儿更不明白了。这个想法可以说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姚业怎么可能在只言片语中发现问题所在？于是她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有什么问题你就给我说出来，别在这跟我打哑谜！你如果真的能说出什么道道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姚业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道：“你的这些想法就像某些人明明身着皮草，还口口声声宣讲着要爱护动物；明明印了大量的宣传页，还要告诫人们要爱护森林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样。用木材替代塑料？本来就是在破坏环境，何来保护环境一说？”说着，他再一次掩面而笑。
这下轮到钱朵儿惊讶了。看来站的角度不同，想问题的方向也不一样。这些天她一直想着材料替代以后的事，之前的事还真没考虑过。这下她彻底的懵了，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转瞬又被扔进黑暗之中。她实在不甘心这样的失败，支支吾吾地说道：“反正……反正玩具也用不了多少木材，我可以去木材加工厂收集废弃的木料。”
姚业真怕她一时激动，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来。连忙从她手中接过孩子，说道：“废物利用是可以，可你考虑过成本没有？一旦需要大规模生产，谁还有耐心去管那些边边角角的废料？你整天和玩具打交道，应该早就发现了，现在很多积木都换成了塑料制品，更何况其他的。你还想反过来？”
钱朵儿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姚业能够理解她此时的感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起。目光撇过那几张图纸的同时，他也有了打算，“别灰心！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毕业之后第一份完整的设计。要不就去木器加工厂做一下？小姚钱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权当送他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钱朵儿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些图纸，越想越心酸。努力了这么久，没想到却是一场徒劳。无处发泄的她只能将矛头指向姚业，她一边捶打着姚业的后背一边吼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看到我伤心难过，你很开心是不是？就算这只是一个梦，你就不能让我再做久一点吗？”
姚业也不闪躲，反正也没有多疼。直到钱朵儿打累了，他这才回身将其抱住，“没关系的！反正才刚刚开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啊？虽然我这两天才开始画图，但这个构想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存在很长时间了，甚至连完工时的样子我都想象过无数次。”钱朵儿推开姚业，抓起桌上的图纸正要撕。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又冷静了下来，斜眼看着姚业说道：“你故意把我往材料上引，是不是就盼着这一刻呢？木质材料不行，我可以选择其它材料呀，反正只要不是劣质塑料就可以！你就是存心不良，想劝我打消这个念头，差点上你当了！”
姚业顿时感到莫大的委屈，“你冤死我得了！我是想劝你放弃，可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下作吧？再者说了，我一直也是顺着你的话说的，怎么就成了我引导你了？”
钱朵儿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仿佛变成了一个狡辩的小孩，“那我不管，反正你存在着很大的嫌疑。所以呢，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也无法兑现，别想再劝我回头！”
姚业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原来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就是为了耍赖，还真有她的！不过想想也对，即便她不耍赖，以她的心性，又怎么可能顺顺当当的听自己的呢？
就在这时，姚母推门而入，看也没看二人一眼，径直奔向了孙子。她小心翼翼地将孙子抱起，和颜悦色地说道：“我的大孙子真乖，他们俩没有吓着你吧？没关系，跟奶奶出去吃饭，让他俩在这使劲吵！”
姚业见状，连忙解释道：“妈，我们没有吵架，我们只是……”
“你们什么你们！大白天的关着房门，一会笑一会闹的，烦不烦？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点小事，你们两个大人至于吗？”姚母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脸上一红。钱朵儿吐了吐舌头说道：“妈，我们真的没有吵架。只是有些意见相左，争执了几句。”
姚母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有些不满地说道：“别管你们是真吵还是假吵，在孩子面前都不要这样。别总觉得他现在还小，你们的行为很有可能影响到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别提了。朵儿，妈支持你，想怎么做放手去做。还有你姚业，一回来就不得安生，有那个功夫做点什么不好？反正我把饭做好了，你爱吃不吃！朵儿，跟妈走。”
得到了婆婆的支持，钱朵儿开心不已，朝着姚业的方向冷哼一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姚业有些想不明白，一向坚决反对钱朵儿卖玩具的母亲，态度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看着娘俩一左一右地陪在姚钱树身边谈笑风生，他也没法去问。看来，这个问题也只能等待时间来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