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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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栀子2

栀子跟我说她是妖精,我一点也不意外。不是妖精谁能当李道义的女朋友啊。

栀子那天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徐哥,谢谢你。”

我有点莫名。

她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说,“我那天从窗户走的时候…你伸手拉了我一下。谢谢你。”

我没答话,正常人看见跳楼的都会那么扑腾一下……吧。

栀子跟我告别,“徐哥,我带李道义躲远点。别跟任何人说最近见过他。”

我忍不住叹气,不是说妖精嘛,怎么还想不开。我干脆把话说开,让她别和李道义搅和在一起,他就算躲得了这次也一定死性不改。

栀子轻轻嗯,嗯完转身就走。她还是穿着浅色的裙子,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她,她走过去的时候果然又抬头看我。看到我也在看她,她又笑了,嘴唇动了动,隔着那么远,我却明白她说的是“谢谢你。”

我也不知道她老谢我什么。

我以为这事就完了,妖精也好,亡命徒也好,大家相识一场,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没想到再遇见的时候是栀子救我命的时候。

我那天去乡下收点东西,回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乡下路况又不好,我一个不留神和一辆面包车刮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来想着人家的地盘,破财消灾呗。但面包车上蹭蹭蹭跳下来十多个大汉,捋着袖子拿着家伙就冲了过来。

他们围着车,让我留下钱和车,赶快滚。不然没完。

我犹豫了一下,我在想直接开车撞过去能不能尽量只撞残不死人。只这一犹豫,我的车窗就被他们一铁钎子砸碎了。

我被拖出来摔在地上,鼻血在地上溅出一片灰尘。

山野在秋色的夜晚到处弥漫着一种草木的气息,我莫名想起了栀子。那姑娘不知现在安全吗。

“你们走吧,明天这个时候开车开到沟里去。”一个软软细细的姑娘说。声音波澜不惊,好像在和情人商量今晚吃什么。

我抬头,先看到了栀子,再看到了那群张牙舞爪的汉子齐刷刷的转身上车。

栀子把我扶起来,帮我掸了掸身上的土。她没问我伤怎么样,我也没问她为什么在这儿。

我跟她说:“这次我谢你。”

她挑着嘴角笑了笑。

我们开着漏风的车往回走,栀子还穿着那件浅色的裙子,团着身子坐在后座上。我递了一件我的外套给她。

她接过去,然后抿着嘴一笑,“你知道的,我是妖精。”

我哦,然后在后视镜里看着她把外套裹在身上。

进城以后我回头问她把她送去哪,结果发现后座已经没人了,连我的外套也不见了。

哎,这姑娘,下次天冷要记得自己穿外套出门啊。

那天真是累了,一晚上睡觉不踏实,不停的起梦。一会儿梦见一个小道士在山顶上舞剑,周围云岚缭绕,聚了又散了;一会儿又梦见一个小姑娘,像个小狐狸一样绕在小道士身旁,跳啊蹦啊;一会儿又梦见云岚聚成了一个小狐狸,软蓬蓬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中间还有别的,想不起来了,反正乱糟糟的梦了一宿。倒是记得,在梦里小道士浑身是血,然后被捅了个透心凉。我就是在这儿惊醒的,醒了觉得心口有点疼。

我想起栀子有瞅谁谁心口麻的本事。我就想不通了,你说人家妖精不都是什么长生不老啊,什么排山倒海啊,什么什么的吧。栀子怎么会这个,一听很不上档次的样子。

我一抬眼看见了栀子上次送我的花瓶,在早上的阳光里釉彩的光芒特别温柔。我心里突然有点恍惚,同时很奇怪的,那天晚上做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忽然想起了很多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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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花瓶落到地上砸的粉碎。小道士被吓了一跳。

小狐狸就在一旁拍着手笑。

小狐狸说花瓶是在小道士师父那里拿的,因为师父往花瓶里放了好多张纸,她以为是传说中降妖的符呢,结果不是。

小道士问老缠着自己玩的小狐狸:“你怕符?你是妖精吧?”

小狐狸点头:“对呀。”

小道士哼哼鼻子:“等我长大了,我就要降了你。”

小狐狸翻翻白眼:“等我长大了,我就是顶顶厉害的大妖精,你才降不住我。”

“降的住!”

“降不住!”

“降的住!”

“降不住!”

后来小狐狸忍不住又问他:“那你干嘛一定要降了我呢?”

小道士认认真真的说:“师父说了,要降妖除魔拯救苍生。”

小狐狸听了又翻白眼,“拯救苍生和降妖除魔有什么关系?妖就一定该死?苍生就一定是对的?”

不是小狐狸么,又不是小喜鹊,怎么一张嘴这么能叭叭。把小道士问的脸红脖子粗,小道士费了半天劲,才挤出一句话:“反正我一定是顶顶厉害的道士!”

“吹牛!”小狐狸嘴唇往上呲了呲,然后嘻嘻哈哈的笑。

……

山巅的云岚聚了又散了,小道士认认真真从师父手里接过宝剑和符篆。下山去了。

小道士会贴符、能舞剑,都玩的特别溜。山下的老百姓乌泱乌泱的往山上送牌匾,“为民除害”“造福一方”这种重复的词不少。师父看了也特别惋惜,“哎,声名都是身外之物,给钱就好了。”

随后师父把小道士叫去,让他再下山一趟。因为城里李员外家的公子最近得了急症,满嘴胡言乱语,李员外说那是被狐狸精迷了心,让务必派最厉害的道士来。

小道士真是挺厉害的。三张符甩出去,狐狸精就现了形。一身雾紫的裙子,她坐在一张桌子上,一看见小道士眼睛就亮了,“你怎么来了?”一条雾紫的裙子上洒着星星点点的阳光。

狐狸精一现形,李公子就不糊涂了,缩在墙角抖的跟大冬天跟人私奔忘了穿衣服一样,抖霍霍的指着狐狸精说:“她是妖精!她是妖精!”

狐狸精嘴角一挑,又笑:“他比你知道的早!”

李公子吓的麻爪,“你你你……你和妖精是一伙的!”

狐狸精仍然笑着望向李公子:“你别说话了。”

李公子表情一变,木僵僵的不说话了。

在外面围观的李家人轰的一炸,“妖精要吃人啦!”

小道士气的跺脚,一张符甩在狐狸精嘴上,把她收走了。

到了没人的地方,小道士揭了符让她走。

狐狸精不服气,“他说他要和我变成青色的!”

什么?!

小道士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你说李公子要和你成亲?”

狐狸精猛点头,然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他亲口说的,怎么能骗人呢!”

她一哭小道士慌的不行,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就帮她抹脸:“莫哭,莫哭,他没骗人你不是人嘛……”

她哭的更厉害了,伸手抹了一把脸,结果手放下来红彤彤的,这才发现小道士刚才是拿降妖的符给她擦的脸。

朱砂染了一脸。

小狐狸不哭了,特别想咬死小道士。

小道士就跟她讲道理呀,李公子喜欢的是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他不喜欢小狐狸。要是小姑娘就是小狐狸,那他就连小姑娘也不喜欢了。

小狐狸听不明白:“为什么呀?”

小道士抓抓脑袋,是啊,为什么呢。

正想不明白的时候,乱哄哄的一片嚷。一大群道士围了过来。原来李家的事传到了山上,师父一听,这怎么得了,顶顶厉害的道士万万不能砸了招牌,派了一大群的师兄弟来帮他。

狐狸精龇牙,然后瞪那些道士。

小道士把狐狸精拉到身后去,“你的术不能应付这么多人。”

小道士的师父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大骂:“徐乘风,你要欺师灭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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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栀子打了个电话,告诉栀子我做的梦和我想起来的梦。

栀子在电话那头静静的听,然后轻轻的哦了一声,末了说:“徐哥,谢谢你。”

过了挺长时间,我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我的那件外套。我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姑娘,应该是栀子吧。我不确定,因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笑容差别太大,栀子是那种特别淡的笑容。照片上的姑娘,笑得特别灿烂,牙齿洁白,眼睛也弯了下去。她穿着一条雾紫色的裙子,阳光照在上面,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不知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挺好看的。

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栀子。

大概又过了四年多,我和大刘凑在一块吃饭。那时候大刘已经不当警察了,他嫌当警察挣钱少,现在跑个体呢。喝了几杯酒,大刘突然说,“徐哥你知道吗?当年我差点以为你是隐藏大佬。”

我听的一头雾水。

大刘一喝酒就容易话茬收不住,四年多前市局破了一个大案子,跨国走私文物。其中有一个叫李道义。大刘大着舌头告诉我,李道义被抓的时候被揍的鼻青脸肿。另外几个里好几个是缅甸人,在他们的物品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大刘咕咕哝哝的说,照片上是一个花瓶。他在我铺子里见过那个花瓶。他说市局找人专门盯了我好久,看我天天就往那一放,连个防尘罩也不加。

大刘完全不记得他当年半夜来找我那回事,拉拉杂杂把什么都说了。

他问我:“徐哥,你那个花瓶怎么不卖呢?不然当初市局早就不盯着你了,我们派了几波人跟你买那个花瓶,你都不干。”

我说,那是一个朋友送的,留着当个念想。

我反过来问他,后来那帮人怎么样了。

大刘说死了。

我挺惊讶,死了?就算是倒卖文物,也不能这么草率吧!

大刘摆手,说不是,那几个缅甸人是黑社会,后来遣返了。结果刚过边境就给咬死了。

我不动声色的接着听,大刘这么多年了,还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听人说,突然窜出个狐狸来,一口一个,那几个缅甸人掏枪都来不及。还有啊,当天下午那片地方滚了半天旱雷。

大刘直咋舌,说这事真邪性。

我问他那个叫李道义的中国人呢,大刘说也死了,死看守所里了。怎么死的忘了。

我又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大刘给估摸了个时间。我想了想,差不多是我收到栀子照片的时间。

于是我哦了一声,没再问。

跟大刘告别,我出了小饭店也没开车,就想自己溜达溜达。

这时候正是春天,我们这种南方城市花开的特别多,也有很多卖花的。有个老太太在人群里吆喝:“栀子花,栀子花,开的好咧……”

我过去拿了一把,闻了闻,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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