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郎心似铁。
“同胞们,是什么让我们穷困潦倒?”礼堂内,衣冠楚楚的人们座无虚席,台上站着一位中年人,他的头发油腻的梳到后脑勺,领带好像不勒死自己不罢休,白色的衬衫衬在黑色的西服里,裤腰带倒逼着他挺直腰板。
“我们本该如此的体面,我们曾经是贵族,我们曾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是上等的血脉,继承下来的是上等人的坯子,可如今呢?看看这窗外的尘土,看看这天空上的灰烬,这还是我们的家园吗?你我的父辈祖辈何时见过如此的场景,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十点起床吃早餐,喝完下午茶在舒适的前厅美美的睡上一觉,晚饭过后穿上精致的礼服在仆人的簇拥下进入舞厅,那时我们是多么的光彩夺目,多么的璀璨无比,我们视金钱如粪土,因为我们的身份就已经尊贵无比,有什么比我们的血脉还要珍贵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男人松松领带,“我们被贱人们扼住了咽喉,是什么让我们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我亲爱的女士,您上次更换耳环是什么时候?我尊敬的先生您脚下精致的皮鞋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做过保养,而我亲爱的孩子们,你的玩具是否还跟得上潮流,你们的学校是否配得上你们?你们是否被仆人们悉心照顾?”
没有人窃窃私语,全部的目光都注视在台上的人。
“我来替您回答吧,亲爱的女士,你生下来就没换过首饰,您的首饰还是母亲在去世前死死握在手里也不肯交给您的,那是她的尊严,她戴了一辈子,最后迫不得已交给您,然后在您去世那天,无人问津那天,被抛尸荒野那天,您又被迫交给下一位苦难的继承人。我可敬的先生,您爱惜自己的名声,爱惜自己的一切,您不允许身上沾染一丁点灰尘,您不允许自己在女士面前不礼貌,因此出门前您会将您体面的皮鞋擦的锃亮,用水,对,用那廉价的水,您用的可能是清澈的水,或者可能用的是路上水沟里的水,我见过多少绅士弯下腰,就为了沾着那点脏水来擦去灰尘,因为您根本用不起鞋油。而我可爱的孩子们,你们是不列颠的希望,你们拥有光明的未来,你们本应该读着最好学校,毫无疑问的进入顶尖学院,最后传承着血脉中的使命,使唤着来自异国他乡的奴隶,受到仆人的贴身照顾,那是他们的荣幸,可如今呢?你们所在的学校污秽不堪,你们要与一群肮脏粗鄙的孩子们争夺着知识获取权,简陋的教室,不明所以的老师,最终你们都将会误入歧途,你们拿着二手商店里打折来的玩具,承受着同伴的嘲笑与鄙视,这是你们想要的吗?我的女士们,先生们,孩子们,这,是你们所想要的吗?这,是你们所追求的嘛?这,是你们身体里流动着的,光荣的,高贵的血脉所应该接受,承受的吗?”
“不是!”台下吼声震天响,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愤怒,眼里含着眼泪,指甲抠进了肉里,脚趾变得扭曲,青筋显露了出来。
“是那些肮脏的东西,他们让街道发出恶臭,他们的粪便随处乱扔,难闻的体味是他们乱交的祖先留下来的种族特点,这样才能分得清他们与人类,您没有听错,在我们的心里他们不是人,是畜生,是垃圾,是应该淘汰的品种,他们从生下来就应该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学会的第一句话就应该是叫我们主人,他们不配获得财产,他们的财产都是从我们的碗里、兜里偷窃而来的,他们只配吃我们的残羹剩饭,而且要心怀感激,他们假如还有点羞耻之心,还有些自知之明,还没有忘记祖宗,还没有忘记我们的祖先给予他们的祖先的大恩大德,就应该把已经获得或者将要获得的利益,无条件的、自愿的以及合法的转移给我们这些有着高贵血脉的盎格鲁撒克逊人。”
“对!”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激烈的叫喊声。
“那些新兴的工厂主,那些霸占了我们土地的农场主,这些本该做我们下人,奴隶的人,如果他们依旧没有羞耻之心,依旧恬不知耻,将我们的施舍当做是应得,将我们的怜悯当做对他们的尊敬,更有甚者将我们的不幸、命运的不公当做是笑谈,那我们就要聚集起来,团结起来,你我流着贵族的血,我们要同仇敌忾,让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血脉喷张,让我们团结一心,把本该属于我们的夺回来,那是属于我们的财产,我们的荣耀……”
“我去你妈的,尝尝你爹赏给你的煤球。”台上正讲的激昂,台下站起一位健壮的男子,他的打扮可跟台上那位仁兄不一样,一身工装,看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老子苦苦打拼的事业在你们这群人嘴里,心里是偷,是抢,你们是什么?一群不劳而获成天白日做梦的畜生、蛀虫,老子就好好打醒你们。”又几颗煤球扔过去,台上的仁兄左摇右晃,躲了这颗煤球再尝试躲那颗,最后干脆趴在讲台下面。
这么一闹,台下的听众坐不住了,卑微的女士失了色,落魄的绅士丢了魂,没人再坐的下去,纷纷起身往外逃,本以为是场体面的聚会,没想到临了大家都如此狼狈,女士们见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男士们听不了如此粗鄙的话语,唯一的出口你推着我我推着你,你挤着我我踩着你,惊讶于这位老朋友也急着去门外透透气,感叹着这位老夫人也觉得密闭的空间过于窒息。
“我们要团结!团结……”一记大嘴巴子抽在脸上,台上的麻杆再讲不出来话了,他觉得自己嘴巴歪了,高贵的血液从鼻子尖流到衬衫上,这下唯一的衬衫是洗不净了。
弗雷迪从前排站起,优雅的让了让过道的女士,莉迪亚.琼斯道谢过后抓紧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