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何忘记完美　热力学、秩序与混乱

“你的房间太可怕了”，妈妈在参观过我的学校宿舍之后说，“我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谁没有和妈妈在打扫房间的问题上吵过架，并且对“乱”有着不同的看法呢？

我自己的混乱王国与其说是懒惰的产物，不如说是焦虑的产物。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那是混乱，但在我看来恰到好处，每件东西都在我最后用过的地方，按我的心意放置在最理想的位置，方便我立即使用。散落在地板中间的物品并不是偶然丢在那里的，而是为了确保我从房间的任意一边都能很容易拿到它。

“这样既自然，适用性又好！这就是我的风格。”这句话赢得了我妈的白眼。“那就祝你好运吧。”她低声咕哝道，语气就像听见四岁的我说想嫁给埃尔顿·约翰（Elton John）的时候一样。

对于我房间的这个诡异状态，还有另一种解释，不过我不敢跟妈妈说：热力学。这是关于能量如何运动与转移的科学。热力学第二定律告诉我们，如果放任不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宇宙不可避免地会变得更加混乱。我们所有维持秩序的努力都是在与热力学第二定律做斗争。该定律决定了系统内的熵（entropy，可大致理解为混乱）总是会自然地增加，因为可用的能量变少了。所以，即使我们努力收拾，最终也无法避免房间变乱。

但是，我提出这一点，并不是希望世界各地的青少年开始向父母引述热力学理论，为成堆的脏袜子辩解。理解这些原理有助于形成坚定的辩论立场，也能帮助我们欣赏一些更为基本的东西：混乱与无序在我们生活中的作用，以及支配它们的物理学定律。

当我在自己生活空间的状态、取悦母亲的整洁感的渴望、自己的需求，以及何谓整洁，乃至怎样才能做到整洁等问题中纠结时，热力学理论为我提供了方向。它帮我更深入地理解了自己对于秩序的渴望，以及如何才能维持这种秩序，或者这种秩序为何无法维持：这就好比仅仅按照提高自己晚间效率的方式吃晚饭，同你要与朋友、家人、所爱的人在秩序问题上（比如如何整理房间，或规划假期）达成共识之间的差别。热力学给了我一个至关重要的新视角：我们在生活中创造秩序的努力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存在于人与无生命物体共存的混乱环境中，所有的人和物都对能量有着自身的需求。

在任何友谊或关系中，你都必须将自己的秩序感与他人的秩序感相融合。虽然这看起来像是一种简单的妥协，但这往往比妥协更复杂。因为我们对秩序的个人观念并不是简单直接的，也不是含糊不清或容易改变的：它们是细致入微的杰作，由多层面的经验、偏好与根深蒂固的习惯演变而来，它们代表的是沉默的期望，往往只有在被打破的时候才会表达出来。如果不够小心，你很快就会惹上麻烦。

如果我们不能理解并尊重这些需求，认识到热力学为我们的生活所设定的框架，那我们就会为了取得我们想要的平衡（情绪、环境和生活方式的平衡）而陷入一场艰苦的斗争。我们都想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以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同时为他人的喜好、需求与怪癖留出空间，并使自己的喜好、需求与怪癖与生活中现实可用的时间与空间相协调。欣赏热力学，使我们能够顺应世界运行的规律。这是生活平衡的关键，也是保持房间整洁的关键。

[1] 英国歌手。——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