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时代的艺术
周民族的发展是很明白的。我们看了《诗经·周颂》里的几篇叙事诗,就知道他们是怎样地从氏族社会发展成为一个伟大的有组织的国家,一个初期的封建社会的国家的过程。他们和殷民族斗争,在武王的时候就灭了殷,承继了殷代的文化和艺术,而更向前发展了一步。殷民族的艺术是精致的,但有时似觉得有繁琐的倾向。西周的艺术,初期的还是沿袭着殷代的作风,像令方彝、令方尊、臣辰卣、吕方鼎等。但过了不多时候,图案就显得浑朴厚重起来,像有名的孟鼎、毛公鼎、颂鼎都是朴质无华的。但另有一个特点,就是器上所刻的铭辞渐渐地多了。
在文字的叙述上,较之殷代的复杂、进步了。殷代的器物,只是记载着制器者或所有者的名字而已。但周代的铜器则往往详尽地叙述着作器的原因,何人为何人而作,为何事而作。毛公鼎的铭文,长至四百九十七字,简直是《尚书》中的一篇“诰”或“命”。
为了西周领域的广大,艺术的作风,也因之而有所不同。在陕西宝鸡出土的铜器,就和在浚县辛村出土的很有差别。虢季子白盘和散盘都是虢国之物,其图案就是很繁杂的。端方旧藏的一套酒器群,名为“柉禁”的,也出土于宝鸡,也同属于这一个系统。前中央研究院在浚县辛村发掘出来的西周铜器,是另有作风的,它们是卫国的系统,像伯卣。他们还发现了许多别的东西,其中最可注意的是若干铜制的面具,这些东西到底做什么用的呢?作为装饰物是可能的。是不是“铺首”呢?是不是建筑物上的附属品呢?今已不可知。出土于洛阳的一批西周古器,像上举的臣辰卣,又是另一个系统的。时代和地域的不同,艺术作风也就随之而有异。郭沫若先生著的《两周金文辞大系》考证时代极为精审。随了发掘地域的开展,地方作风也就渐渐地为我们所知。这样的地域性的特色,我们将在下面逐渐地叙述出来。
周·毛公鼎
西周的铜器,其规模的宏伟是绝不会下于商代的“司母戊鼎”的。虢不是一个大国,但虢国所铸器,却是气魄很大的。像“虢季子白盘”,重量至四百多斤,可以容纳一个人躺在盘里沐浴,就是一个例子。虢国如此,王室所铸器,更可想而知其绝不会很小的。楚国的统治者曾问过周王室九鼎的轻重,那九鼎如果还存在的话,一定是规模很宏伟的。
在图案上,饕餮纹、夔纹、鸮纹、蝉纹、蚕纹、雷纹、鱼纹、鸟纹等,在殷代流行的,此时仍沿用不变。像凤纹、象纹,在商末才见到的,在此时则大为流行。其为西周时代所特有的图案,则为鹿纹、重环纹、环带纹。最可注意的是,殷商的艺术家们是把动物的形态图案化了的。到了西周,一方面还保存着这个作风,同时还开始了几何图案的制作。而像鹿纹,却不是图案,已是写实的动物图了。这便使中国艺术从原始性的动物图案,转变到分化的方向去。那就是,写实的动物图(以后是人物图),开始出现了,而图案花纹,却成为更整齐的纯粹的几何图案。这个发展在艺术史上是非同小可的。春秋战国时代的好些猎壶、车马猎纹鉴、水陆交战图鉴等就从这里开始得到其消息了。由此更发展到武氏祠、孝堂山等汉画像的浮雕,是一脉相传、血统相连的。西周艺术的特点和重要性就在这里。
周·水陆交战图鉴纹饰摹本
浚县辛村的古墓群,多经盗掘。前中央研究院曾做出四次发掘与清理的工作。所得凡一千余件,铜器只有十四件,但其中还包括金、玉、石、陶、丝、麻、布、席、竹木、丹漆等,足以表现那个时代的车服、甲胄、戈矛、纶组、佩饰、玩好的情况。可惜那些出土物均已为国民党悉数盗运到台湾去了。我们论述西周文化和艺术的人,便只好以现在所知的铜器为唯一的对象,更详尽的或更全面的叙述,只好有待于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