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晋楚城濮之战（4）
初春的城濮，似乎也为即将到来一场大战而开始颤抖起来，一场堪称中国历史上冷兵器时代最为经典的大战，即将打响。
只见天空逐渐阴沉，劲风顿起，卷起广袤大地上的千里黄土，铺天盖地，为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城濮战场增添了几分狰狞。
成得臣亲自擂响了冲锋的战鼓，右军主力陈国和蔡国的军队，可能已经习惯了跟着楚军百战百胜的心理，迫不及待冲出阵去。
然而，此时的晋军已然是一支经历三军整编、再由先轸严格训练，并在勤王一役中得到了战场历练的悍师。
按照先轸的谋划，胥臣率领的下军虽然兵力仅一万余众，但肩负着首战必胜的任务，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陈蔡两国部队为主力的楚右军。
晋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击，陈蔡军本就是楚军中战力最弱的，这次跟着楚军攻打宋国，本就是打打酱油跑跑龙套的角色，哪见过晋军如此玩命般的冲锋？
大惊失色下，陈蔡两国军队顿时失了锐气。
楚右军虽是杂牌部队，但毕竟是由大将斗勃亲自率领，这也是一位若敖氏家族中的天之骄子，作战勇猛，他高高扬起长戟，大喝道：兄弟们，大家跟我一起上！
漫天黄尘卷起，很快，晋下军逼近。
但令斗勃没想到的是，堂堂中原强国晋国居然在前面几辆兵车的战马上，披上了虎皮。
这算哪门子硬碰硬的战役？
斗勃冷笑一声，老子真虎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了你这假虎？
斗勃当然是不怕的，楚国的士兵也是不怕的，甚至陈国蔡国的士兵也不怕，但是战马却是怕的。
楚军冲在最前面的马一看，我滴个娘喂，怎么山大王来了啊，快跑哇。
这仗还能打么？
我们一直在说，冷兵器时代以战车为主的对战，关键是保持队形，凭着战车强大的冲击力一举击溃敌军。
战车的关键在于战马的前冲，现在因为战马畏虎而乱了，那整个队伍的侧翼便暴露给了敌军。
胥臣见计成，大喜，挥㦸而上，晋军士气高涨，陈蔡两国部队本就战斗力较弱，瞬间便崩溃了。
在漫天黄尘中，成得臣根本没料到晋下军已经得手。在他的心目中，爱将斗勃也是常胜将军，由他领兵，他放心。
于是他继续擂鼓进军，命令左军压上。
斗宜生是整个若敖氏家族中除了成得臣以外的第二人，他生性果敢，作战勇猛，申、息两县的部队也算是楚军地方武装中的精锐。
得令后，斗宜生的战车一车当先，向晋上军掩杀过去。
晋上军是由狐毛狐偃两兄弟老头亲率的，一见楚军势强，忙指挥撤退。
斗宜生哪肯轻易放过晋军？立即指挥楚军一路追击。
是的，此时的斗宜生见晋军原来是这个怂样，先是整个部队连退九十里，现在一接触又退，这样的部队实在是太不行了。
他还认为斗勃的右军也已获得大胜，自己的左军当然要建功了，这功劳不能全给人家得去了。
晋军貌似是轻装的，很快便远去。斗宜生穷追不舍，直追至一小山，斗宜生停车稍作观察，只见山后尘烟滚滚，看来晋军还在逃窜。
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跑了，斗宜生大喝道：兄弟们，给我追，追上他们，让晋国佬在我们大楚的刀兵下发抖求饶吧。
但还没等楚军追多远，刚逼近小山，只听一阵战鼓擂响，一彪车马从侧翼冲撞过来，将楚军断为两截。
斗宜生大惊，这里不应该有晋军啊，晋军的下军已败，中军由令尹牵制着，上军不是在前面逃窜吗？
斗宜生哪想到，这正是先轸之计！
原来先轸将下军分成两支队伍，一支由胥臣率领，战马蒙虎皮冲击陈蔡军，一举将陈蔡军击溃。借风大尘扬战场能见度很低之势，让楚军误以为斗勃的右军已然取胜。
晋上军的另一支由栾枝率领，早早埋伏于此。狐家兄弟故意佯败，并且早早准备了树枝绑在马尾，故意在前方来回驰骋，扬起尘土，给楚军一种全面溃逃的假象。
狐氏兄弟的目的就是示弱诱敌，引诱楚军一路追来，一头扎进先轸精心布置好的口袋阵。
此时楚军已被截断，狐毛狐偃两兄弟更是率领上军调转车头，与栾枝的部队一起，将斗宜生的左军团团包围。
斗宜生大恐：这是什么硬碰硬的战斗？晋国佬使诈，快退。
他调转车头，指挥楚军后撤。但后边突然尘土飞扬，又一彪晋军赶到拦住退路！
原来是晋军的中军居然放弃了与成得臣的中军对阵，先轸亲自率中军主力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斗宜生后路，只留下一点点兵力，与楚中军对峙以迷惑成得臣。
楚军被全面分割包围，倾刻崩溃！
习惯了胜利、习惯了在战场上屠杀敌人的楚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在战场上成了被屠杀的一方。
在无路可走完全陷入绝境的极大的理恐慌下，楚军士兵几乎丧失了任何挥戟冲杀的勇气，成了一群误入狼群的绵羊。
漫天黄尘迷漫在城濮这个注定载入史册的小地方中，随着刀光剑影急速晃动，到处都是血雨腥风，楚兵在一片哭爹喊娘唤兄弟的惨呼声中，纷纷倒下。
斗宜生心如刀绞，他率领残军拼死杀出重围，向楚中军靠拢。
楚中军元帅、令尹成得臣哪里知道楚左、右两军都已溃败？他决定向晋中军出击了，他要完全击溃春秋江湖上这匹刚冒出头的乳虎，将晋军打得北斗转南乾坤倒移。
“杀！！！”成得臣一车当先，向晋军中军冲去。先轸，是爷们，那就跟老子好好干一架吧。
但先轸却不在那里，整支晋军都不在那里，成得臣抖擞着的精神还没用，就发现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晋军呢？
老练的成得臣马上意识到出事了，在风急尘扬的掩护下，先轸悄悄率军走了。
这不是逃跑，这是有计划的行动。
糟了，斗宜生危险。成得臣心如死灰，晋国佬使诈！成得臣飞快地思索了一会，立即下令撤出战场，率军迅速回营。
但已经没有营地了。探马来报：秦军和齐军趁楚军与晋军对峙时，已经出其不意占领了楚营！留守部队被打散，辎重粮草全部落入了敌军。
成得臣万万没想到，前几天还客客气气遣使来向自己说情，请求楚军放宋国一马的秦军和齐军，居然帮着晋军抄了自己的后路。
成得臣心急如焚，此时，斗勃和斗宜生也率残军到来，与中军汇合。
这两员大将，都是满脸污血身上挂彩数处，斗勃的右军所剩下一半不到，最惨的是斗宜生率领的左军，十停已损了七八停。
两将垂头丧气，向成得臣泣泪跪罪。
成得臣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他知道这一次是楚军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这不是斗勃和斗宜生的错，而是自己的指挥不当！
自己太把对手当男人了，总以为两军来个刀对刀戟对戟硬碰硬的较量，谁料对方却完全不按中原作战那一套。
幸亏中军尚无损失，尤其是若敖六卒和东宫、西广两支王戍队伍保存完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成得臣一跺脚，下令楚军有序撤离卫国，向楚国方城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