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幼儿观察:如何进行?
婴儿观察设置
婴儿观察的地点设置在新生婴儿的家里。理想的情况下,观察者应当在婴儿出生前就和婴儿的父母取得联系,进行最初的探访,并向他们做一些介绍,说明婴儿观察是培训项目的一部分,无论谁照料婴儿,观察者主要关注的都是婴儿。同时,很重要的一点是,要澄清婴儿观察是非侵入性和非治疗性的,观察者希望家庭的生活习惯不会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观察者在每次观察后做记录,参加每周的小组讨论。如果母亲恢复工作,婴儿由他人照料,观察者将照常继续观察。
幼儿观察设置[8]
在幼儿观察中,学员在一年内每周观察一个3~4岁的孩子,地点通常设在幼儿园,但也可以在家庭里进行。观察员的思维模式与做婴儿观察时类似——在非侵入性和非治疗性的观察里,观察员充满热诚,但又要守住在观察中的角色,对自己的情绪状态保持思考性的觉察——然而不同的设置和不同的年龄会产生不同的挑战。在教室里,3岁的孩子会热切地注意到:有一个每周都会出现的神秘观察员,她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妈妈,那她是谁啊?他们直接挑战她,要求她参与角色扮演,或者在一个令人感到焦虑的早上,要求观察员贡献她的大腿,供他们安坐休息。老师也许会与观察员竞争,或者依赖于观察员的建议。因此,每个观察员确实身负为自己找到位置的任务,既不能太侵入,也不能太疏远,此外,还要试图理解自己的存在对被观察的孩子来说,在他们的潜意识层面有什么样的内在意义。
更复杂的是,观察员往往完全不了解孩子的家庭生活。有些观察员在家里面观察孩子,因而对家庭的动力有清晰的印象,但有些是在教室里观察的,老师因为要保护孩子的隐私,所以不会提供资料。如果幸运的话,观察员到达幼儿园时,也许刚好能够目睹孩子被母亲或老人送到幼儿园时在分离瞬间的挣扎,由此,观察员对孩子和其重要他人的关系就会多一些了解。但在其他情况下,观察员几乎没有任何头绪来了解被观察的孩子在游戏里呈现的潜意识层面的意义。
像婴儿观察那样,在小组讨论里,观察员与组员分享观察的文字记录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个安全的设置里,带组教师和小组成员鼓励她谈论自己的感受或在观察片刻里的那些“无关”的想法。一名学员回忆起一个她本以为是随意的念头:“我高兴地发现我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见证他此刻的游戏的人。”在她和组员们一起思考时,她发现这个念头也许与她正在观察一个非常孤独的,但也可能在享受全能幻想的孩子有关。观察员可能会唤起自己在幼儿园的经验,而且需要整理这层面的记忆。当小组的运作良好时,小组讨论里的具有创意的嬉戏性质会重演幼儿园的嬉戏性质,挑战观察员预设的观念,并培养观察员正在发展的能力,即通过吸收潜意识或者反移情反应来了解儿童来访者或者成人来访者的内在世界。
婴幼儿观察——意义——临床实践
观察婴儿的经验使得观察者触及自己最原始的焦虑。
观察母亲带婴儿的过程能够发展观察者对母婴之间非言语交流模式的理解。而观察婴儿有助于理解个体、家庭、夫妻的心智发展,尤其是理解来访者那些未被言说的部分,也就是潜意识的语言的关键所在。
比克非常提倡对每次的观察都写详细的报告。她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思维方式,可以用以保护未来的分析师不在临床工作中做过度的和考虑欠妥的解释。唐纳德·梅尔策[9]提醒我们,注意观察中逐渐显现的模式,这些模式在单次观察之初并不可见。这和我们临床实践中遇到的情况类似,有些模式是在治疗的过程中发展并变得“可见”的。
婴儿观察的重要性并不局限于儿童治疗领域,它也为理解严重成年患者的主要交流系统方面提供了第一手经验。在观察中,学员可以了解到以心智(mind)为中心的发展和心理成长的进程。
玛戈·沃德尔(Margot Waddel,1998)形容被她称为“心智状态”这个概念时提到,这是一个新的维度,有别于我们对长大的理解和我们窥探患者世界的方式。她说的是心智的发展和心理的成长。她采用了梅拉妮·克莱茵[10]关于早期客体关系的心位的理论观点。梅拉妮·克莱茵采用“心位”(position)而不是发展阶段的说法,她认为,在一生中,我们位于不同的角度来看客体,无论我们是否移向更高阶段,我们都在一个位置与另一个位置之间摇摆。在现实里,这些位置就是角度或观点,或者说是婴儿用来看客体(母亲)的不同透视镜。根据沃德尔的说法,这些心智状态与研究母婴外在社会关系发展的经典发展心理学有所不同。这个属于精神分析的方法所考虑的是包括新生儿的开端,以及让婴儿发展个人心智的过程,亦即对自己和他人的复杂心理/情绪状态的觉察。沃德尔提供了一些非常棒的例子,让我们理解到不同年龄的人是如何在某一个心智状态下、在世界里进行定位的,而不是按时间顺序的发展阶段而变化。其中一个例子是关于一位老妇人对和她结婚50年的丈夫产生嫉妒的片刻,表现得像一个青少年。沃德尔(2017,1)于其书的第一章引用了托马斯·艾略特[11]的美丽诗篇来介绍她对发展的想法:
此刻与过去
也许都在未来之中
而过去也包含了未来
沃德尔以此诗解释了个体经验:“他的现在被他的过去和他父母的过去的光与影所浸染。”她把现在与过去连接起来,而两者又是未来的一部分。
在观察中,我们学习如何忍受婴儿和母亲痛苦时的难过时刻,这是与患者工作的重要工具。在某些时候,当面对他们的心理痛苦时,我们感到有压力,想去帮助、转化和舒解。很多时候,这种压力引发治疗师在思考前就行动。
观察教会我们非常小心地跟随正在形成的模式的发展,这些并不能在一次或几次的观察里被看到。在每周的讨论中,成员和带领老师一起思考婴儿和观察对观察者的影响,每次的讨论成为帮助观察者了解观察材料的一种途径,尤其是当观察引起强烈的焦虑时,观察者需要警惕在压力下行动的倾向。这是我们的临床工作的重要部分,在面对患者的投射时,我们会感到被淹没、被轰炸。经常的自我反思和对观察的影响因素的理解,需要一颗充满好奇的心,对新的发现保持开放的态度,愿意把偏见和预设放在一边。这是临床实践中把自己准备好处在一种适当的心智模式的方法,婴儿观察也常常要求对设置和其改变的谨慎觉察。
为了让大家理解母婴的早期关系如何发生、观察的动力和每周讨论的工作方式,我将介绍威尔弗雷德·比昂[12]关于“容器-被容纳物”、凝想(reverie)和思维发展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