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力微霸长川

却说窦龙二人得力微回书，抚掌大笑曰：“你原来今番中吾计策也。”即时遣甘宇为先锋，自与徐丁为二队，凌蒙为后队，共军五万，水陆并起，望长川进发。龙与虎二人自在船中，时复欢笑，将谓力微中计，迤逦⁽¹⁾而行，前军已至川口。窦龙叫问：“前面有人远接么？”人报力微令王符来见。窦龙唤王符入船中，问：“劳军如何？”王符曰：“主公皆准备停当，但钱粮陆续起运。”龙曰：“驸马何在？”符曰：“在长川城门外相等，与大王把盏。”龙、虎曰：“今为汝家事，劳军之礼，休得轻意。”王符领了言语，先回去了。

窦虎将战船密密排于河上，依次而进，看看至林安，并不曾见有一只船，又无人远接，河面上静荡荡的。忽哨船回报，长川城上插两面白旗，并不见一个人影。窦龙二人交牵战马来，自上岸跨马，带徐丁、甘宇一班儿军官，并虎贲千余人，径往长川。来到城边，不见动静。窦龙二人勒住马，叫前军大叫城上守门军将曰：“谁在城上？今有没鹿回部窦龙二位大王，亲自在此，请汝主驸马相见。”忽一声梆子响，白旗倒处，两面红旗便起，城上军人一齐竖起刀枪，敌楼上于龙出曰：“大王此行，端的取北川如何？”窦龙等曰：“吾替汝主取北川相赠，以为嫁奁⁽²⁾之资。”于龙曰：“吾主人已知大王投饵钓鳞之计，故使吾等安排军马守城，大王休来。”窦龙闻知，勒马便回。探马报曰：“四路皆有埋伏军马，一齐杀到，关明从河陵杀来，张因从岂居杀来，黄由从河安杀来，魏正从长川小路杀来，四路正不知多少军马。噪声远近振十余里，皆言要捉二位大王。”窦龙二人大惊，坠于马下，性命如何。左右急救之。上得马时，四路军马杀进，龙、虎二人拼死血战，哪里冲突得出，被四路军马拥至，将龙、虎二人杀讫。余兵无主，各自溃去，力微方始退阵，鸣金收军入城。是日，于龙、张因二人献窦龙、窦虎首级，力微令人收拾尸首，一同葬于城东十五里内讫。

当力微既诛窦龙兄弟，乃立招军旗，招其部众。其诸部大人，悉引众前来投降，因此得控弦⁽³⁾之士二十余万人。次日，诸部大人商议，乃立拓跋力微为神元皇帝，总统部众，大封功臣。至是，知定襄之盛乐，有天子气，乃引诸部大人，复迁都于盛乐城，始起窥觎中原之志，因遣太子沙漠汗入中原奉贡，就使观中国风土如何，意欲吞并。沙漠汗领其语，带名马珍珠来中国。不数月，来到京都，以金宝名马朝见晋武帝。武帝大悦，受其贡礼，乃留沙漠汗在洛阳太学中读书。居岁余，沙漠汗思归，乃入内奏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臣父母春秋已高，乞回奉养。”武帝闻奏，欲令人送其归国。当大臣卫瓘⁽⁴⁾奏曰：“沙漠汗资质雄异，不可遣归，恐为后患。今若与他去之，正如龙归大海，虎返深山，将不可服矣。不如留之，复以金帛赂其国中诸部大人，令其间谍神元，使彼父子不亲，弃之不取，此乃中华之福。不然，遗患后世矣。”武帝犹豫。沙漠汗表屡上要还。武帝沉吟，欲不放其归，匈奴方强，恐其扰境；欲放其还，恐其有异。见沙漠汗辞表情切，只得多以金玉赐与，用十分恩义抚之，遣人护送与还。当沙漠太子得圣旨肯放其还，即忙入朝拜辞武帝。

次早登程，行数月，行至阴馆城，先遣人入国，报父神元。神元设位，近臣奏曰：“太子沙漠汗，先年入中国贡，观觇⁽⁵⁾虚实，今差人来报回国，行至阴馆。”神元大喜曰：“既太子归国，诸部大人可去阴馆迎接。”诸部大人即出，以酒馔来阴馆迎接。参拜太子讫，各以酒把盏。酒至半酣，沙漠汗仰视空中，忽有一只飞鸟，其时沙漠汗在中国，带得弹子在袖中，只出以左手拈弓，右手搭弹，望空中一放，正中飞鸟颈子上，死落在地。时匈奴诸部之人不识弹子，更又不见羽箭，以为沙漠汗空弓射得鸟落，诸部大人俱各大惊，皆以为神，密相谓曰：“今太子入中国，披服同南，更兼有此奇术，射不用箭。他日神元万岁后，太子统国，必然变易旧俗，吾等必不得志，亦难保善终矣。不如先走入朝，奏知万岁，说太子今回国，臣等观其动静，必有二意，更兼学得奇术，空弓射得飞鸟，又带南人而还，臣恐太子篡位争权，移风换俗，国不得安。”诸部大人计议已定，就辞太子沙漠汗先驰还内，以前所议之计奏知神元。神元大惊曰：“既如此，当如之何？”诸部大人奏曰：“圣上更有贤子，不若除之，免其后患。陛下不纳臣求，诸部各散。”神元无奈，因言当便除之。于是诸部大人矫神元诏出朝，将太子沙漠汗执下，暴其罪曰：“太子沙漠汗奉晋数年，不思还国事亲，今回反带南人而归，必有叛心，此乃大不孝也。今封鸩酒一壶，黄罗五尺，宝剑一口，命其自尽。”沙漠汗听见其诏，大哭一场，乃饮鸩酒而亡。因此沙漠汗被害。神元悔之，乃命收葬，谥⁽⁶⁾曰文皇帝。

(1)　迤逦（yǐlǐ）——连绵曲折。

(2)　奁（lián）——古代妇女梳妆用的镜匣。

(3)　控弦——拉弓。

(4)　瓘（ɡuàn）。

(5)　观觇（chān）——观察窥视。

(6)　谥（shì）——古时帝王、大臣等死后，依其生前事迹所给予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