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之歌(2009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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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名成家

初进成都画院时,高晓笛有朱佩君老师的呵护,事事都比较顺利,但创作方面自己还不能独立思考,只能按照朱老师安排好的模式进行。当时,她很想画出好作品,但无论怎样画都找不到突破口,总是画不好,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内心很彷徨,信心不足。那时候,虽然她跟朱佩君老师学画已经很久了,但大多学的是传统工笔花鸟画的技法,虽然基本功打得很扎实,但连构图学、造型学、色彩应用学等必须学习的相关知识,都一直很模糊。因此,她的作品连续几年参加全国美展都一一落选。从1986年到1991年,她拖着艰难的步履整整摸索了五年,独立思考创作的《木百合》,才入选了中国美协举办的全国第二届工笔画大展。

这次全国美展之后,经过十年解放思想、改革开放,中国工笔画终于走出了低谷,初步走上了繁荣发展的道路,激发了许多工笔画家的信心。高晓笛独立创作的画品入选了全国大展,老师很为她高兴,小鸟终于离巢飞起来了,她怎么不高兴呢?但高晓笛却高兴不起来。她发现自己和一些师友长期跟朱老师一起学习,形成了雷同的风格。要想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超过同门兄弟姐妹,对于她来说十分困难。看见她十分着急,有一位同事无意间安慰她说,你毕竟是从聋哑学校出来的,提高绘画水平,要从多方面吸收各种各样的信息,但你听不到,这就难免信息闭塞。再说,你没有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知识面太狭窄,十八岁才学习绘画,起步晚,不能与其他画家媲美,这也很正常。就你自身的条件,能画到现在这种水平,已经很不容易了,因此,你也用不着太着急,慢慢画吧,时间会是最好的积累,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你也有可能成为一个好画家的。同事的话,对高晓笛刺激很大,很伤她的自尊心。自尊心这东西每一个人都有,有的人因几句口角伤了自尊心会失去理智,有的人被伤了自尊心会腾起心底的竞争意识。高晓笛听了同事的话后,心里扑腾了好几天,哀己不幸,落下残疾;想上大学,根本不可能。但是,她最终没有倒下,她想,自己虽然双耳聋了,脑子还是清醒的,身体也很健康,世上无难事,只要有恒心,三十多岁尚未成名,是晚了一些,但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肯定会有成果的。她相信自己会有作为,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不相信了,那才是真正的完了。晓笛想当个好画家的志向没被严冬冻住,她顶着艺术道路上的风雪,拼命往前挣扎。

高晓笛一面自己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一面虚心向老一辈画家请教,努力寻找突破方向。终于有一天,一位老辈画家诚恳地对她说,晓笛,你的基本功没什么问题了,要想进一步提高画艺,关键是要与你的师友们拉开距离,独辟蹊径,画出自己的特色,不然,你永远没有出路,只会被困死在画海中。

从那以后,高晓笛开始将传统工笔画融入现代生活,在内容和形式上,都与传统工笔画拉开了距离。经过努力探索新创意,她先后创作了《老山月》、《峨嵋珙桐》、《百合双蝶》、《秋韵》、《铃声》等一系列力作。这些作品相继在《美术》、《中国画》、《中国书画》等权威刊物上发表。多幅作品被选送到国内和西班牙、南斯拉夫、日本等国展出。

1992年夏,赵朴初先生的老友、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日中佛教文化交流中心会长国冈茂夫先生一行,来到成都画院进行友好访问。国冈茂夫先生进入高晓笛画室参观时,有位日本美术评论家经翻译介绍知道她是聋哑人,看了她的《寂寞之歌》、《睡醒之莲》等作品,赞赏不已。高晓笛出于对外宾的礼貌,急忙将刚举办过的“四川十三女画家画展”的宣传画页给他们一行,请他们多多指教。国冈茂夫先生看过高晓笛的画和宣传画页后,点了点头,无声地走了。成都画院经常接待外宾,高晓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几天后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成都画院突然收到国冈茂夫先生的邀请函,特邀四川十三女画家作品赴日本展览,并点名高晓笛和另外两位女画家赴日出席画展开幕式活动。

接到通知后,高晓笛简直不敢相信,她万万没想到国冈茂夫先生居然会邀请她赴日,她兴奋极了,赶紧夜以继日作画十几幅,带去日本参展。

1993年8月,高晓笛、姚思敏、杨青三位四川女画家乘机飞向日本北海道扎幌市,她们到达扎幌后,受到日本朋友非常热情的接待。画展开幕式期间,扎幌市市长、北海道新闻社社长、当地老画家、著名学者等日本友人纷纷出席与接见她们。画展上,日本友人对高晓笛的《睡醒之莲》、《梦春》、《良缘》等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其新颖的工笔画法,在日本画坛引起不小轰动。其中,《睡醒之莲》获得了这次画展唯一的“最优秀奖”,并被日方收藏。

画展结束后访问期间,国冈茂夫先生还特意安排高晓笛等人,与日本女画家们进行愉快的学术交流。之后,他陪同高晓笛等人访问东京、大阪、京都等城市,并参观了各地美术馆、博物馆、工艺美术馆、寺庙、皇居名胜等。旅途中,路经京都参观日本国宝建筑之一的清水寺时,赠送了高晓笛一句名言。这座寺院坐落在山腰上,气势雄伟,令人心旷神怡,在阳台上眺望京都全景,放眼望去,会让人觉得身上突然涌现出难以名状的力量。国冈先生本身是佛教居士,他面容慈祥地陪高晓笛一起参拜后说:修行要系缘修心,籍事练心,随处养心。翻译告诉高晓笛说,国冈先生是要高晓笛“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修炼自己的心性”。高晓笛听后,当场向国冈先生致谢。这次出访,令高晓笛深有感触,大开眼界,很受启发。对她创作《家》系列工笔画,也有很大帮助。

回国后,高晓笛愉快地创作了《清凉世界》。这幅画顺利人选中国美协举办的全国第三届工笔画大展,虽然没获奖,但是被日本“日中优秀作家常设展示场”购买并收藏。这幅画的画面是雪景,上面的杂草树枝被一片一片积雪重重压盖,下面的河畔、小泉清流竟没被冰雪封锁,仍然畅通无阻,充满了生机。

高晓笛突出重围之后,并未固步自封,她脑海里始终没忘记老辈画家的劝告,要和别人拉开距离,就一定要认真思考自己画什么?怎么画?用什么方法画?怎么构图?怎么用色彩?想来想去,她认为“画什么”的问题不太难,但“怎样画”的问题却要难得多。此后,她开始以独特的视角观察生活,寻找富有诗意的家庭画素材,她从猫咪爱睡懒觉和寻食、戏玩的特性上深入的思索:历代及当代画家画猫,大多是画猫在室外凝视其物或捕捉异物,自己为啥不可以室内静物为主题,画出新的意境呢?聋哑人脑海里的世界,是一片沉默宁静的世界,打开这一片世界,就可描绘别人没发现或想象不到的东西。这样,既可避免重复别人、重复自己的缺陷,又可发挥自己独特观察想象的长处,不就自然和别人拉开距离了吗?

于是,她开始创作《家》系列画。她把室内静物与猫和谐地融为一体,选择室内生活所用花布、椅子、鲜花、茶杯等用具入画,描绘它们在不同光色影响下的变化和层次,并将之诗意化。作画时,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模仿事物的外部形象,而是凭感觉描绘自然的同时,兼顾造型、色彩的调和与均衡,并弱化线条,加强画面之间的关系。这样构成的画面都是静谧、和谐、明亮、甜美的生活主题,充分表达出画家的主观见解和情感,从而形成自己的艺术个性。

1995年,她新创作的三幅《家》系列工笔画,参加了成都画院建院十五周年画展,画展在四川美术馆举行时,很引人注目。这种像油画似的具有突出艺术个性的工笔画,很快在画坛上引起强烈反响。这几幅作品很快被《美术大观》、《中国当代花鸟画作品精选》选中发表。

高晓笛就这么带着自己独具的色彩飞起来了!

1996年,因为高晓笛的作品广受日本各界好评,她的画、个人照片不仅被制成明信片、海报发行,而且还在多家报刊上发表。由于日本观众的喜爱与期望,日本扎幌的“中国画廊”,特别邀请她赴日举办个人画展,她的《清凉世界》、《秋声》、《北方》等几十幅画作,再一次在日本引起轰动。

访日期间,除了成功举办个人画展外,高晓笛有幸再次得到国冈先生及一些日本朋友无微不至的关怀,再次扩大了工笔画的视野。这次个人画展,高晓笛获得了日方授予的“感谢奖”。

赴日本成功举办个人画展后,高晓笛求学的愿望更加强烈了。她从师学画后,由于她是聋哑人,始终没有条件进入大学学习。为了帮助她上学,时任国家民政部部长的崔乃夫,还曾帮助她联系过到中央美院等单位入学深造,可当年高等院校都不收残疾人,即使作旁听生也不行,所以未办成。

1998年3月,机会终于来了,国家文化部批准中央美院蒋采苹教授提倡的重新发扬失传近千年的中国画材(矿物料)应用技法,举办《文化部首届重彩画高研班》,要在全国各地美院、画院及专业画家中招收研究员。高晓笛闻讯,不顾自己有身体缺陷,给北京中国画艺术委员会秘书长孙克写信求助。孙克先生看了高晓笛的求助信后,立刻将信和相关材料转给了蒋采苹教授。蒋教授看了高晓笛的求助信和相关资料,看了她的《家》系列画,不顾她双耳失聪,立即商请相关单位破格录取了高晓笛。

高晓笛如愿以偿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个残疾人,四十三岁终于圆了和正常人一样的上学梦。

高晓笛来到北京后,如饥似渴地疯狂学习,每天坚持早起晚归。在这里,她不仅学会了怎么使用新材料,还进一步提高了文化艺术、哲学理论水平。学习创意、构图、技法、画材四个要素时,由于听觉和语言问题,她每一阶段的学习都比别人要困难得多。上课时,老师忙于讲课,不可能专为全班唯一的聋哑人单讲;同学们边专心听课边写笔记,根本抽不出时间和她实时笔谈。她听不见,就紧靠着同学一边看一边抄写同学的笔记,观察老师和同学的操作技法,课余时再分析研究相关的教学内容,有不懂的问题再及时请教老师和同学。老师和同学被她的学习精神所感动,不管她何时提问,都十分耐心地用纸笔为她解答。

经过十个月的刻苦学习,高晓笛对新画材的应用技法和石色、干水色、植物色等相关颜料的运用,有了较好的把握,创作了三幅新作,其中《蓝鸟》、《家》系列入选研究班毕业画展,参加中国美协举办的第四届中国当代工笔画大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时,得到了美术界权威人士的好评。中国美协美术顾问、四川美术馆馆长李焕民看了《蓝鸟》后说,这是一幅构思精巧的作品,风格与作者以前的作品大不相同,很现代,有感染力,色彩也很协调,变化多,打破了过去国画以墨色为主的基调。

参加这次全国重彩画高研班后,高晓笛的工笔画在中国画坛有了更大的影响。她在继续创作《家》系列的同时,又开始创作《花》系列。1999年,她的《幽谷百合》入选参加中国美协举办的全国第二届花鸟画大展,获得好评,同年参加四川省美术作品展,获得优秀奖。这一年,她晋升为国家二级美术师;2000年,她的《春山月夜》入选参加中国美协举办的“世纪中国风情”中国画大展,同年她加入中国美术家协会;2001年,她创作的《家》系列五,入选中国美协、中国工笔学会主办的首届中国重彩画大展,并获得银奖;2002年,她的《金色池塘》入选参加中国美协举办的第五届中国当代工笔画大展,同年,应美国华盛顿加劳德特大学邀请,赴华盛顿参加“第二届世界聋人行艺术节”,其作品《风景》被加劳德特大学美术馆收藏;2003年,她继《家》系列、《花》系列之后,又加入了《佛光》系列创作,作品《竹林秋声》入选参加中国美协、当代工笔画学会主办的“微观与精致——首届中国工笔重彩小幅作品艺术展”,同年《早晨》入选参加“百年开端——全国书画作品联展”,获优秀奖及全国书画院百家书画家称号;2005年,她的作品《花卉》入选参加中国美协主办的“中国画名家作品展”,同年,当选中国残疾人美术家联谊会第一届执委会副会长,并晋升为国家一级美术师;2006年,她的作品《淡妆》入选参加中国美协举办的“中国当代书画名家精品展”,同年,《家》系列作品入选参加中国美协举办的“第六届中国当代工笔画大展”,六幅代表作品入选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笔墨心灵》画册;2007年,她的作品《天地之灵》入选参加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员会举办的“彤管流芳——宁、京、蓉著名女画家联展”,同年,《花卉》入选参加“第四届中国——东盟博览会全国名家书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