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忧国是诛少正卯
鲁定公十四年,孔子五十六岁,继续以大司寇行摄相事。
”堕三都“行动遇挫停滞,孔子建议鲁定公召集群臣参议郕城不堕的利害。堕三都堪称当时的国家1号工程,轰轰烈烈地开始,不能不明不白地半途而废,孔子和鲁定公都在考虑如何收场。
众人或言当堕,或言不当堕。少正卯(少正是官职名,卯是人名,当时担任大夫)欲迎合孔子之意,慨然说道:“堕郕城有六条理由,一曰君无二尊,二曰归重都城形势,三曰抑私门,四曰使跋扈家臣无所凭借,五曰平三家之心,六曰使邻国闻鲁国兴革当理,知所敬重。”
少正卯所说的“跋扈家臣”即是指郕邑的邑宰公敛处父,字阳忠。
孔子听完,差点气晕过去,你少正卯所说的与你背地里做的截然相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乃小人也!
于是孔子奏曰:“卯误矣,郕已作孤立之势,何能为哉?况公敛阳忠于公室,岂跋扈之比?卯辩言乱政,离间君臣,按法当诛!”
群臣听说孔子要杀少正卯,不免吃了一惊,一位大臣出来说道:“卯乃鲁闻人,言或不当,罪不及死。”不少人随声附和。
孔子态度非常坚决,入朝五年来首次见他如此执着地坚持自己的意见,只见他再次奏曰:“卯言伪而辩,行僻而坚,徒有虚名惑众,不诛之无以为政。臣职在司寇,请正斧钺之典。”说完,遂命力士缚卯于两观之下,斩之。
消息传回弟子们中间,子贡进言:“少正卯可是鲁国的一位知名人物啊,现在老师您担任司寇却把他杀了,无论从国家还是从您个人威望来说,都是一个损失啊。”
孔子余气未消,他也猜到弟子们会有异议,正言道:“你们听好了,我告诉你们我一定要杀少正卯的原因,天下大的恶行有五种,窃盗都不能与之相比。一是内心叛逆却敢于冒险,二是行为偏僻却态度坚决,三是言论虚伪而能言善辩,四是喜欢记诵丑恶的东西而且十分博杂,五是总是赞同错误的言行且进行润色。这五种恶行,只要有一种,就不免要遭到正义之人的诛杀,而少正卯皆兼而有之。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容易结成团伙,他们的谈说足以掩饰邪恶蛊惑众人,他们强大的抵御能力足以对抗正义而谋求独立,这类人是奸雄,不可以不除!”
弟子颜回插话:“老师话的很有道理,少正卯这种人辩言乱政,不能让他们再蛊惑人心。”
孔子看了一眼颜回,微笑首肯,继续说道:“你们听说过吗,殷汤杀掉尹谐,文王杀掉潘正,周公杀掉管蔡,太公杀掉华士,管仲杀掉付乙,子产杀掉史何,这七个人为什么处在不同朝代却无一例外被毫不留情地诛杀?因为他们虽然年代不同,但造成的巨大危害是一样的,因此不可赦免!”
弟子们听老师说得有道理,有人点头沉思,有人小声议论,沉闷氛围散开去。
孔子进一步总结,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
诗经里说,君子忧心不已,是因为周围有一群小人,小人如果成了气候,那是最令人担心的事情。
少正卯这类人,如果任凭他聚众滋事,发展反对势力来对抗鲁国,鲁国的处境就会很危险。所以在关键时刻,孔子果断诛杀这个恶人,才能维护鲁国的稳定发展,才能对抗强大的齐国、吴国的威胁。
孔子杀少正卯是历代攻击孔子的人最重要的凭据。他们认为,孔子我行我素,以“辩言乱政,离间君臣”的罪名斩杀少正卯。当时鲁国朝臣以及孔子的徒弟子路、子贡也多有埋怨孔子。那么向来崇尚仁政的孔子为什么非要杀了少正卯呢?
少正卯当时在鲁国是和孔子齐名的大人物。孔子开始设私学,打破只有贵族才能学习文化知识的局限,教社会上的普通青年学习,孔子倡导克己复礼,改变战乱纷争的局面,恢复社会秩序,而这个礼就是周礼。少正卯也是开设了私学,但他教的却不是传统文化知识,而是啥都教,很多是小道消息,负面新闻,只要能吸引人来听课他就教。孔子的学生就有不少投到少正卯门下。
孔子曾给弟子讲尧舜禹通过民主共商大事、选能让贤,少正卯则大讲舜囚禁了尧,后来禹又囚禁了舜,都是通过篡权登上帝位的。在孔子看来,少正卯是歪门邪道,会诱导青少年走上邪路。
如果社会上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少正卯所讲的异端邪说,这样下去,造反叛乱必然就成了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的事情,那么,国家岂有宁日?天下岂有太平?
当时鲁国“三桓”执政,几乎架空了鲁君。三家都有各自的私邑,城墙修地又高又厚,嫣然是国中之国。孔子任大司寇并摄相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堕三都,就是把三桓各自封地的城墙超过标制的部分加以推毁,给三桓势力套上“紧箍咒”。
这是抑制三桓实力最直接又便于实施的途径,因为三家私邑城墙如此高大,一旦造反,据城自守,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孔子提出的“堕三都”还恰到好处地利用了当时的矛盾。本来毁掉私邑的城墙应该是“三桓”极力反对的,但三桓的私邑实际上掌握在家臣手中。所以,以季孙氏为首的三桓想借助孔子之手夺回手中的权力,于是堕三都心照不宣地得到执行,一场决定鲁国命运的时刻开始了。
“堕三都”打的是时间差,快速实施最为重要,否则一旦三家回过味来,那立马歇菜。
还好,季孙氏的费邑和叔孙氏的郈邑都顺利的堕掉了城墙,唯独孟孙氏的郕邑遇到了阻力。阻力来自于叔孙氏的家臣公敛处父,因为公敛处父才是郕邑的实际掌权人,也是既得利益者。三桓所要打倒的就是公敛处父这样的人。
与国君及三桓公开对抗,郕邑显然没有这个实力,但这时候少正卯给公敛处父出了个“高明”的主意。
他们从郕邑和其他两城不同的地方找到了理由。郕邑在齐国鲁国交界处,少正卯让公敛处父坚持拒拆,理由是郕邑是鲁国北部边境的防线,如果郕邑城墙拆了,就等于对齐国打开了大门。
明明知道公敛处父是私心,但这种理由让孔子和鲁君无法反驳。堕三都只能不了了之。
少正卯原来是给这些篡权获利的家臣摇旗呐喊的时代文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绑架公知。有这样的立场与能力,各方利益获得者自然全力吹捧他。他的理论本身就是为了搞乱社会,让某些利益集团赚得盆满钵满。孔子为了扶正社会秩序,这样的斯文败类必然要坚决铲除。
孔子在执政时处处被掣肘,很大原因是少正卯这位大夫总能找出合适理由让孔子的礼乐治理思路失败。这让孔子又想起齐国权臣晏婴这样的人,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大事往往坏在这样的人手中。
少正卯游走在三桓、鲁君、孔子之间,见风使舵,如鱼得水,他要的是自己的利益。他每每在关键时候给孔子致命一击,使孔子的努力付之东流。
少正卯其实没有自己一贯的政治主张,他有才、有学识,但无原则,没有像孔子一样的政治理想,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又善用“仁政”外衣来遮挡,并堂而皇之地宣扬和兜售,使别人的正确观点失去市场。这种人丝毫不比拿刀造反的危害小,因为他误导舆论,同时也误导政治方向。
这已经不是孔子与少正卯个人之间政见分歧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决定国家民族发展和前途命运的高度,为此,孔子不能不、也不得不果断下手。
终于,在“堕三都”失败后的议政朝堂上,身为大司寇兼代国相的孔子,以“辩言乱政”的罪名诛杀了少正卯。此后,孔子的治理开始通行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