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希望
格蕾又走到了育婴室的落地窗外。她看到貌似有问题的那个婴儿被移到了窗户边,有一对父母正在笑容可掬的看着孩子。
“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是的。”孩子母亲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他很可爱。”格蕾说。
“谢谢。”
“哦,不是吧?”紫衣服的实习医生在育婴室里忙活着,突然瞥见窗外的不速之客又来了,而且在跟孩子的父母谈论着什么。她打开门,态度非常不好。“你太过分了!”她对格蕾说。
“她说杂音可能是病理性的。”孩子父亲回过头来质疑。
“我觉得要先做个心脏超声来看看。”格蕾说。
“这关系到你的职业生涯!”紫衣服的实习医生对格蕾放了狠话,然后走回育婴室去。
“你们不必过于慌张,”格蕾安慰孩子的父母。
“发生了什么事?”紫衣服实习生叫妇产科的住院医生来了。
孩子母亲很不悦:“如果孩子有病,我们希望能给他及时治疗。马上。”
“谁说孩子有病的?”妇产科医生说。
“这位外科实习生,她没有权利干涉我们的事情。”紫衣服实习生补充。
“谁批准你过来的?”妇产科医生问格蕾。
“我只是···实际上···”格蕾词穷,毕竟她没有得到伯克的授权。
“是我。”伯克医生从后面过来了。“抱歉,请等我们一会儿。”他跟孩子父母说。然后走上前去揽着妇产科医生的肩膀到拐角处:“你在欺负我的实习生吗?凯伊医生。”
“没有,先生。”凯伊医生跟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把病历给我。”伯克的气场很是强大。
“他没有问题,我检查过了。”紫衣服实习生还在强辩着。
“你肯定吗?”伯克质疑。
“是的。”
“你能保证他没事,百分百的确定吗?”伯克再次质疑道。
“有多确定?”凯伊医生也开始问自己的实习生。
“我不清楚,百分之七十五吧。”实习生也不确定起来。
“那是不够的,他现在是我的病人了。”伯克拿起病历看起来。“这样可以吧,凯伊医生?”
“当然可以。”凯伊医生说。
“他能带走我们的病人吗?”实习生小声问。
“他是主治医生,当然能。”凯伊医生说。
“也就是说我想怎样就怎样。”伯克笑着说,霸气外露。
他走回去跟孩子父母自我介绍:“詹森先生和太太,我是伯克医生,心脏外科的负责人。”他跟他们一边握手一边说:“我们会做些检查,然后一小时内给你们答复好吗。我们先去做检查吧。”
“格蕾,去做个心电图,胸部X光,心脏超声。我时间紧迫。”伯克安排给格蕾。
“你是个大忙人。”格蕾恭维她。
“我确实很忙。”他们向外走去,去安排检查了······
“还有病人吗?”伊兹问导医台的护士。
“没有了。”正在打电话的护士捂住电话筒。
“我需要睡一会儿,”伊兹抬着头放松颈椎,惊讶的看到那个伤患又回来了:“卢女士?”伊兹跟着神色躲闪的卢女士到了急诊室门口,外面正下着大雨。
“卢女士!卢女士!等等!”伊兹在门口看着冲入雨中的身影:“怎么了?”
卢女士回头看见伊兹跟了出来,就向她招招手,然后继续往雨中跑去。伊兹看着她招手想让自己过去,就咬咬牙冲进雨幕。
在金属栅栏边上,有一个用手捂着头的女孩正蹲在那里,伊兹看见她拿下毛巾之后头上满是鲜血。“天哪。”伊兹连忙蹲下去安慰女孩:“没事的,没事。我会帮你们的。”
她拿起手电筒照着检查伤口:“伤口很深,很深,我需要给你清理伤口。”
“工厂里的机器坏了,它掉下来了。”女孩说。
“你会说英语!”伊兹庆幸。“你可以进医院去吗?”
“不,不,不能进去,不然我会进监狱的。”女孩急忙摆手。
“监狱吗?她进来过医院啊。”伊兹指着卢女士。
“她有绿卡,我没有。”女孩说。
“你是非法移民?”伊兹沉吟:“没关系,我们不说出去就行了。我只是想让你进去,我得帮你缝合。”
“不,不能进去。”女孩抗拒。
“我保证没事。”伊兹向她保证。“我保证,你不会进监狱的。现在还在下雨,请进来吧。”伊兹拉起她的手,卢女士害怕的搂着女孩,两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不、不、不······”两个人抗拒得向后退去。
“好,好,好吧。”伊兹只能放开母女俩,“不进去了······在这等我,好吗?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马上回来。”她冲回了雨幕······
“怎么样?”格蕾问。
“是先天缺陷。”伯克医生说:“法洛氏四联综合征合并肺动脉闭锁。你是对的,去预定明天的手术。”
“谢谢你这次帮我。”格蕾真诚的说。
“等等,你这次对了。但如果你下次再做出这种事情,背着医生去找病人家属,偷别的科室的病人过来,我会让你的实习生涯生不如死。”伯克医生严肃的说。
格蕾沉默地看着伯克医生去跟孩子父母谈话了,但隔着走廊门,她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四、五、呼吸······充电到200焦耳······”
”······四、五、呼吸······”心跳恢复了,乔治的急救小组救活了一个人。
克瑞斯缇娜和埃里克斯的通知小组不停地被接到好消息的病人及家属拥抱着······
伊兹见人不注意,偷偷的从耗材室拿出绷带等包扎材料······然后溜出医院······
谢帕德医生仍在重症监护室外等待患者醒来······
“好了,给你缝合好了。”伊兹缝合完伤口将医疗绷带贴在女孩的脑门上:“缝得还不错,要是光线再明亮一点的话,我还能缝的更好。你可能会留下一个伤疤。”
女孩很感激的说:“现在已经很好了!”
“五天以后你得再回来一次,我得再检查一下伤口,好吗?还要帮你拆线,好吗?”伊兹叮嘱道,她从口袋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女孩:“卡上有我的呼机号码,写在这里了,看到了吗?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好吗?你一定得回来,但不要告诉别人我在医院外面帮了你,不然我会被开除的。明白吗?”
“好的,我会再回来,不告诉别人。”女孩重复伊兹的要求。
“对。”伊兹笑着说:“好了,这样就行了,你可以走了。五天后再见。”
“再见。”母女两个相携离开。
伊兹回头收拾地上的医疗废弃物,孩子母亲又回来了,握着伊兹的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真是个大好人,也是一位好医生!非常感谢你!非常感谢你!”
“谢谢。”伊兹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母女两个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今天总算做了件有意义的事情。
贝利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休息,伯克走到她身边。“你觉得我自傲吗?”
“不。”贝利连头都没抬的说。
“别撒谎。”伯克轻声说。
“你是我是上司。”贝利的意思很明显。
“好吧。”伯克知道了。“接下来三十秒你可以畅所欲言,现在开始计时。”
贝利挑了挑眉毛:“我觉得你骄傲自大、专横跋扈、爱出风头,你还有些自恋,从不为别人着想除了你自己。”
“但是······”伯克很吃惊。
“怎么?我还剩下22秒还没说完呢!”贝利的气势一下子压过了伯克。
克瑞斯缇娜躺在更衣室的条凳上自言自语:“我需要酒、男人或者按摩!”乔治在洗漱台边刷牙,闻言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克瑞斯缇娜坐起来,问乔治。
“急救组今天死了5个病人,”他把泡沫吐掉:“我就像是死神。”
“乔治,急救组百分之九十五的病人都是救不活的,大多数病人在你还没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克瑞斯缇娜毫无意外。
“什么?”乔治惊讶。“那我在幻想多美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是乔治,我是克瑞斯缇娜。”她说,然后气势如虹的离开更衣室······
“他的心脏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紫衣服的实习生走过来,跟育婴室里正半躺在摇椅上摇晃的格蕾说。“我真以为我是对的,你知道吗?”
格蕾说:“我知道。”她坐起来轻声说:“我们几乎从来没对过,我们是实习生,我们就该是错误的。当我们正确的时候,就会完全令人震惊。”
“你是不是?”紫衣服的实习生没有抬头:“我的意思是说,做个实习医生,你会不会也觉得······”她把听诊器放进保温箱,去检查一下孩子的情况。
“害怕。”格蕾接下她的话。“每时每刻。”
“太好了,原来不止是我这样。”
“当然不是。”格蕾笑着说。一笑解恩仇。
格蕾提着医疗保温箱走到了重症监护室。
“她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谢帕德说。
“你在这里待了一整晚吗?”
“是啊。”谢帕德说:“对,你知道吗,我有四个姐妹。她们都很温柔,而且有一大堆孩子。如果我昏迷了,他们都会守在这里。我会希望她们在这里。她(患者)没人守着,这是无法想象的。”
“我能想象。”格蕾落寞的说。
“你妈妈呢?”谢帕德打开饼干塞到嘴里:“她肯定会把所有外科大夫叫过来,她甚至会从布拉格空运些高级设备用来做这些惊人的手术。”
“确实。”格蕾点头,眼睛里似乎酝酿着不同的风暴。“我还有我妈妈在。”
谢帕德洗了洗手,擦干走到格蕾身边。
“我们接吻了,但我们不谈恋爱不约会吗?”谢帕德问。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说起这件事。”格蕾预料到了。
“别误会我,我是喜欢那个吻。”谢帕德笑起来:“我完全赞成接吻。我想说,更多次的接吻。”
“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格蕾很彷徨。
谢帕德看着格蕾:“下次还会发生吗?如果有,我就得带上薄荷糖。”声线突然压低了,“还在钱包里放个套套。”
“闭嘴!现在。”格蕾说,接着她转移了话题。“育婴室有个婴儿,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没人忽视他,也没有人伤害他,他自己却有那样的伤势。”格蕾感慨:“我们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和我穿一样的鞋子,某人把她蹂躏成那样。她却孤身一人。”
警报器想起来······滴滴滴······谢帕德医生跑了进去,格蕾按下了蓝色警报器。
“她颅内压升高,快订手术室,准备开颅手术!”谢帕德喊:“甘露醇全速静点,做一个血气分析······”
“我只能让她的颅腔敞开着,直到她的颅内压降下来。”手术之后谢帕德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撑不过去了,是吗?”格蕾问。
“她不会有事的。”
“要是她能醒过来。”
“要是她能醒过来。”谢帕德重复格蕾的话。
“伯克医生,我六点下班。咱们之前说好的,什么时候出去喝一杯?”谢帕德说。
“算了吧。”伯克说。
“明天晚上怎么样?”
“谢帕德,你应该知道,理查德都许诺给我们做下一任外科主任。”伯克决定挑明:“呵,你已经知道了。”
“亲近你的朋友,更要亲近你的敌人。”
“你不是敌人,你只是竞争对手。”伯克坚定地看着谢帕德说。
外科主任办公室里,秘书指导着格蕾签字。“把你的名字签在这里,首字母大写。”
“知道了。”
“这就是那个,呃······”理查德从后面的办公桌边走过来。
“YJ吗?”秘书把主任说不出来的单词补全。
理查德自嘲的笑出声来:“看,我是医生,说那个词应该不足为奇。只是因为我以前还给她换过尿布······”
“我明白。”格蕾知道理查德说的她是指自己。
“这个文件就是说明你没让它离开你半步。”理查德解释格蕾刚刚签好的文件是什么意思。
“给你吧,一个YJ。”格蕾把红色的医疗保温箱递给理查德。
“好。”
理查德接过来,再转手递给在门口站着的警察。
“给你,长官。”
格蕾终于摆脱了这个YJ。
手术室里。
“我们开正中口,做有心室切开术和心室修补。”伯克详细说明手术要点。“开胸吧。好,请给我15号手术刀。”
“格蕾!”
“到。”
“准备参加手术。”伯克说:“我们打开胸腔后,你来拉钩。”
“真的吗?”格蕾简直不敢相信。
“不要让我改变主意。”伯克说。
“我去准备。”格蕾离开观摩位,飞快的跑去清洗。
手术开始之后,格蕾侧身站在伯克身边,拉住了手里的东西,它仿佛重逾千金。
谢帕德打开一扇又一扇房门,走进一间病房,在病床尾使劲的拍了一下床板。床上的病人一下子被惊醒了。
“我又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谢帕德医生肃穆地跟病人宣布:“好消息是贝利医生帮你把血止住了,坏消息是我们把你的YJ交给警方了。”
“祝你生活愉快。”
病人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被遮住的下腹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一个手铐拷在右手的手腕和病床的柱子上······
克瑞斯缇娜和埃里克斯进到病房,给病人宣布检查结果。
“您的检查结果显示没有问题,肿瘤是良性的,您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病人的丈夫高兴的拥抱他的妻子,然后张开双手准备过来拥抱克瑞斯缇娜和埃里克斯。克瑞斯缇娜后退一步,推了埃里克斯一下,病人的丈夫紧紧的抱住了埃里克斯。克瑞斯缇娜笑着走出病房······
······某些时刻,你必须做出决定,界限并不能把他人拒之门外,却把你自己困住了。生活乱成一团,这就是我们所做的。······格蕾在心里想着。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到了这里,育婴室的窗外。他们各自看着窗内的婴儿们。组团刷婴儿的感觉是最最最治愈的了。
“行了,好吧。乔治、伊兹你们可以搬进来。”格蕾如释重负。
“太棒了!”乔治欢呼起来,他和伊兹击掌欢呼。
“真不敢相信你妥协了!”伊兹喊道。
”多谢!”乔治把手搭在格蕾肩膀上拍了一下,“太好了。”他和伊兹高兴得在走廊里跳起舞来。
格蕾转头看了克瑞斯缇娜一眼:“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妥协了。”
克瑞斯缇娜看向橱窗里面的婴儿说:“都怪这些婴儿,让你神志不清了。”
······你可以把人生浪费在划定界线上······
重症监护室里,患者的睫毛抖动着,她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谢帕德放下手里的电话走向前去。
······也可以跨越它们,好好生活······
“欢迎回到人间!”谢帕德说。
······但是有些界限······
“有些事,会很刺激的······”谢帕德说,“我是指轮渡的事。”他换上便服在那里等电梯。格蕾换好衣服穿着那双豹纹的鞋子,也走到电梯前等待着准备下楼。
······跨过它们实在是太危险了。
格蕾回过头来看了谢帕德一眼:“我这次就走楼梯吧。”她向前走去,远离谢帕德。她害怕自己再一次向他冲过去。
“没有自制力!”谢帕德在背后笑着喊,“真是可悲,可悲啊~”
······我知道的是,如果你愿意碰碰运气······“线”另外一边的风景······令人惊叹······
格蕾走出医院大门,赶上前面走在一起的克瑞斯缇娜、乔治和伊兹。四个人说说笑笑的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