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你看到没有,刚刚长街打马过的是不是定远侯府的陈三啊?”
京都百里大街,三人骑马呼啸而过,叫翠儿的丫头连忙拉着自己家小姐躲到一边,以防被撞到。
“嘘!”翠儿连忙拦住自家小姐,“小姐快快打住,怎么还敢在京都提...提那个陈三公子啊。”
看小姐没有再继续大声说话的意思,翠儿才放心下来。
“天色已晚,小姐兴许看错了呢。”
那小姐倒是没有继续留在原地听翠儿说陈三死了,也不在意翠儿说的话。
“我不可能看错的,那绝对是陈三,这么多年他像是没有变样子一般。”
看着自家小姐不听劝,还继续大声说着陈三的时候,翠儿也属实无奈了,连忙跟上小姐。
“那不能是陈三公子的,陈三公子不是死了吗?”翠儿凑到小姐跟前,小声的说着。
“谁都没见过陈三的尸体,谁又说得准呢。”这位小姐听下看了眼三人骑马离去的方向,“若是陈三还在京都,这京都如今又该是什么模样。是否还像从前一样,人人都想嫁陈三呢?”
“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嫁人,还不会还念着陈三公子吧。”见小姐不说话,只是继续向前走着,翠儿才慌了神。
“现在定远侯府多生事端,小姐的心思可万万不能被老爷知道啊,咱们万万不能和定远侯府扯上关系。”
小姐没有说话,反而是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抱着的布料通通塞进翠儿手中,自顾自地快步向前走去。
许多年前她也想吃京都许多女子一般,远远地望着陈潜,临摹着陈潜的诗和文章,去校场外看陈潜舞枪弄剑。
那些年她便知道,陈潜是自己这辈子都高攀不上的人。多少京都世家女都想嫁给陈潜,自己的父亲不过是皇宫御林军中一个小小的将领,自己怎么可能够得到那么远、那么亮的星星呢。
哪怕是如今兵败如山倒的定远侯府,哪怕陈潜还没有死还在定远侯府中,自己也万万配不上他的啊。
何况还有个沈家的独嫡女沈婉吟。
哪里会轮得到自己。
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早已不是为了陈潜,只是见过那般闪耀明亮的人,如何能讲究自己嫁给别人。
不只是她,如今陈潜依旧是多少京都少女心中的坚持,是多少少女的择偶标准。
多少的世家公子到现在仍然仇视陈潜,陈潜当年在时便抢尽了全京都公子的风头,如今去世了,依旧阻碍着他们议亲。
定远侯府。
陈潜他们到定远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公子,进去吧。”陈管家将三匹马叫给门房小厮后,看到陈潜依旧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整整四年了,陈潜看着定远侯府的大门与描着金的牌匾。
这个曾经也是自己的家,自己每日清晨从这里出发去校场、去书塾,夜幕时分回来,走过无数遍的家门,如今却是如此熟悉又陌生。
四年前,在这个门前,一辆马车两个人从这里离开,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走时定远侯府门前还是辉煌热闹的,如今却门可雀罗。
时过境迁...
陈潜去了洛城之后便从没想过自己要回来的事情,如今再度回来,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迈进门去的时候,陈潜还能看到自己中毒倒地时的情景。
穿过后院,还能看到小时候自己练剑,一个招式错误父亲打骂自己的模样。
自己读书时父亲说自己是读了个狗屁的样子。
一幕幕历历在目。
“公子...”阿千叫住自己。
陈潜定睛看,再往前走看是自己从前住的东菊苑了。
定远侯分东西南北四个主要院落,分别占据定远侯府四个角,名为梅、兰、竹、菊。
梅苑是定远侯陈渊和汪夫人的住所。
兰苑是陈家嫡长子陈敬的住所,现在基本上都是宋清在住这了。
竹苑便是林姨娘和陈府二房陈桦与夫人、子嗣住的地方。
菊苑便是陈潜的住所,只是当年陈潜年幼,只要了东菊苑,西菊苑还是空闲的。
定远侯府占地很大,其中梅兰竹菊每个院子都是独立的一套院落,景观、院子、各种卧房、下人房间一应俱全,比着寻常官员的院落还要大些。
其中陈潜居住的东菊苑中,有一座十分巍峨的假山,是从前陈潜生辰之时,定远侯陈渊派人用钟胥山的石头按比例缩小做成的一模一样的。
连钟胥山的寺庙、流水、小河都一比一还原了过来。
钟胥山是京都的象征,陈渊将他移到陈潜的院中含义不言而喻。
可他从未问过陈潜喜欢与否。
若是寻常孩童看到这样巍峨壮观的假山便要兴奋的不行,感叹做工之奇。可陈潜自幼时起看着自己院中的这座假山,便觉得窒息的要命。
自小的生活环境让陈潜不懂得反抗,只知道别人期望自己是什么样子,自己便该做到什么样子。
四个院落中间,大门继续向深处走便是正厅了。
此时定远侯府一家然早早收到了陈潜回来的消息,已经在正厅等候了。
看到陈潜进来,汪夫人的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连忙迎了上去。
“阿潜...”汪夫人看到消瘦的陈潜,被晒得古铜色的肌肤,淡漠的眼神,心痛的抚上他的脸颊。
“咳咳...”
听着定远侯陈渊咳了两声,汪夫人连忙放下手,擦擦眼泪坐了回去。
此刻看着终于回来的陈潜,宋清与陆静姝也是眼含泪水,二哥哥陈桦也是难以抑制的喜悦挂在嘴角。
陈潜跪地,向着上座的父母亲正式的行了大礼,一言不发,身后的阿千也跟着跪下。
“起身吧。”直到定远侯陈渊开口,陈潜才起了身来。
看着面前的定远侯,自己的生父,陈潜从他的眼中再看不出一点当年的桀骜不驯,想来近段时间的打击真的让这个不可一世的定远侯感受到了什么是皇权。
一头华发,满脸皱纹,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大名鼎鼎的伏源定远侯。
“我看你这些年在洛城过得甚是滋润啊,全然忘了当年叫你去洛城便是因为你不上进,如今反倒更加不上进了,倒是当街卖起字画来了。”
陈渊说这话甚是讽刺,仿佛在说陈潜越发不上进,从堂堂定远侯嫡子沦落为当街卖字画为生的画师,自降身份不思进取。
听着这些话陈潜并不恼怒,反而觉得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