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新篇(玫瑰与菲切尔鸟1)
——谁都逃不掉。
——谁都逃不掉,除非我们拒绝堕落为怪物,矢志不渝为人的身份和真实的生命而逃亡。
我叫许安笑。
我的新同桌叫,丁郁应?
我不确定,因为我的新同桌是转学生。新学期已经开始三天了,她还没有来,从班主任讳莫如深的态度与说辞中,我隐约有种我的新同桌不会来了的感觉。
第四天,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女生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她正专心致志看一本黑色封面的书,不像是课本,我没看清书名。
她合上书同我打招呼:“你好,新同桌,我叫丁郁应。”
我看清了那本黑色封面的书是——《格林童话》。
我简单向她自我介绍后忍不住赶紧移开眼睛,明明新同桌的笑很是热络大方,我却没来由的心里发毛,我找不到那奇怪的来源。
一早上下来,这个叫丁郁应的新同桌也没有跟我多说一句话。放学时我走教室后门出去,路过后排座位被正好起身要走的同学撞了一下。有人扶了我,是霍疑冰,我差点摔到他座位里去了,我匆匆看了他一眼,他耳朵有点红,我赶紧站稳跟他道谢。
那个撞到我的同学看一眼我,然后低头连连跟我道歉,莫名地我从她表情里看出来一点恐慌。我觉得我是挺和气的人不会得理不饶人。她似乎松了口气跑出了教室。
“姜姿羽有点奇怪。”我说。
霍疑冰是姜姿羽的邻桌。霍疑冰说:“不太清楚,好像她今天是有点奇怪,她上课往你那边看了好多次。”这话一说出口,霍疑冰表情先不太对了,他有点难为情,因为他不小心透露了他对我的关注。我也有点尴尬,我知道他喜欢我,因为他偷偷给我放过情书,不过我没看也没有扔,收起来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他,只是他为人孤僻内向,我不希望我任何一个举动伤到他,于是我当做没看见,像什么也没发生。我们一直是关系挺好的朋友。
霍疑冰和我家离得不远,我们回家路上有一段路是相同的,为了不引起别人对我们的误会,我通常走得慢一点落在他身后。霍疑冰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我经过一个拐角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姜姿羽,我听不清她在尖叫什么,我听出了恐惧,还有愤怒……很快没声了。
我站在那里没敢再往前,有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摁扣在墙角,被摁住的那个人绝对是姜姿羽没错,而另一个我不确定。
墙边地上有一摊红色,其中躺着一块莫可名状的东西,哪个浪费粮食还乱扔垃圾的崽种丢的馒头?就在我疑心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时,那个一直低头背对着我的人回过头来——我的新同桌丁郁应!她的唇色如深秋枫叶殷红,披散的黑发衬得无人气的脸更白……我腿一软……这下我知道地上那团形状模糊的东西是什么了,应该从哪撕咬下的……腥味似乎更浓重了,我开始反胃。
我的背部湿透了,丁郁应的眼睛一定是有诡异的能力让我进退两难。我的新同桌在伤害我一直以来的同班同学,我该怎么办?我要帮姜姿羽吗?可当我看到丁郁应的獠牙利爪,我心如死灰。可怕……丁郁应身体偏了一下,让我看到了隐在她身后的姜姿羽的怨毒的脸。姜姿羽用同样怨恨的眼神死盯着丁郁应但不敢轻举妄动。仿佛同类间的对峙与厮杀,姜姿羽落了下风。可丁郁应在对我笑,令我胆寒。
可没有人向我求救,还是小命要紧,我不再纠结救或不救,趁丁郁应对我动手以前,我拔腿就跑……她们都是怪物!
下午我不敢再去学校了,我还没缓过来。霍疑冰拿着作业来找我,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没有,我问:“姜姿羽下午去上课了吗?她怎么样了?”
霍疑冰更加疑惑地反问我:“去了,她出什么事了吗?”
我相信我在他看来一定是丢了魂的表情,我接着问:“所以她是没出什么事对吗?”
霍疑冰可能觉得我们的对话奇怪又好笑,他无奈笑了下摇摇头说:“不清楚,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至少她表面看上去跟平时一样。”
流了那么多血,还、还被撕扯下块皮肉来,她一点事都没有?我震惊好像又不那么震惊,有点意料之中,我接受了我所看见的一切。
“那我同桌呢?有没有很奇怪的地方,比如长、长相、行为?”我都感到我的问题很古怪,可我一想到丁郁应身上那些非人类的样貌特征,我忍不住要问。我想过但我不信她们是在玩角色扮演,因为腥味很真实,因为那獠牙利爪可以嵌进人的皮肤肌理,是不是道具已经不重要了……回想那个场景,与其说是吸血鬼的进食,不如说是一场啃噬泄恨。
“我没关注那么多……”霍疑冰说,“你没来上课我就没往那边看过。”他摸了摸鼻子,看样子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我也没心思想太多,我只是很好奇我同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他说没关注那么多至少说明没反常到引人关注。
“你同桌怎么了吗?你好像很担心又很害怕她?”霍疑冰对自己这个猜想应该不太肯定,有点自我怀疑的表情,“你以前应该不认识丁郁应的,不过你同桌跟姜姿羽主动说过话,挺热络,感觉她们早就认识。”
“那她们的对话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我着急地问。他还是摇头:“很普通的对话啊,我听到的比较确定的是你同桌说她最近在看《格林童话》并且很喜欢《猫鼠凑一家》那篇,问姜姿羽还记不记得……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谢谢,你以后能不能尽量离姜姿羽远一点?”听完了霍疑冰的话我想也不想地直说,我很确定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并且我表达的是字面意思。霍疑冰手忙脚乱似的摆手说:“我跟她除了邻桌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多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你的邻桌和我的同桌很不对劲,所以所以……具体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总而言之就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被我看到了,我有很不好的预感,你一定要离姜姿羽远点。”我很认真地忠告他,我总不能说“我不是怕她把你抢走,我是怕她……要你的命”,那可怖血腥的场面冲击了我的认知,也许我表面还算镇定,但面对未知和异类,我已经不知所措。
霍疑冰不太明白但顺从地点头,他对我的警惕多疑没有回以任何评价,这让我感到一阵被理解的心安,我相信除他以外,任何人听我说起那些话都会觉得我是疯了或是鬼故事看多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事才没去上课对吗?你怕你的同桌?”霍疑冰问我。
“嗯,我……”我词穷了,单凭我自己看见的不管多么惊世骇俗,我不想危言耸听,而且那两个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霍疑冰看出了我的为难,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他走后我没敢在外面多逗留,赶紧跑回家,要知道我平时是个自诩淡定的人,现在跟做贼心虚一样。
晚上关灯之后我久久不能睡着,脑海里都是当时仿佛阴暗中只剩红色的画面。好在姜姿羽的表情不是对我的,更让我毛骨悚然的还是丁郁应的怪笑,一想到她我仿佛就置身于阵阵阴风中,吹得我冷汗淋漓。
思绪又飘到和霍疑冰谈话的时候,《格林童话》?我想起来丁郁应刚来的时候看的就是《格林童话》,丁郁应和姜姿羽在和和气气地谈论童话故事?我实在没法想象,她们两个中午的时候还“你死我活”,转眼就能这样么?为什么偏偏说的是这本童话故事书?对了,霍疑冰说丁郁应具体提到的那一篇是《猫鼠凑一家》。
因为各个版本的翻译不尽相同,我对这一篇名印象不太深刻,又或者是太久没看忘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来了想法,我掀开本来紧裹的被子跳下床去打开了灯,拿出我多年没翻过的《格林童话》找到对应的那一篇——猫和鼠组成了一个家庭,猫辜负了老鼠的信任再三欺骗了老鼠,最后老鼠发现了真相也成了猫的腹中餐……
我越看越心惊,丁郁应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如果真有暗示的话,那丁郁应和姜姿羽各自扮演着哪个角色?
……不,那些都不归我管,我当场撞见丁郁应的秘密她也没当即灭我的口,否则那么近的距离我怎么逃得过一个也许是非人类的獠牙?反而眼睁睁看着我跑了,我总觉得她的目标不是我。她的眼神诡异,但不是那种针对我的敌意。丁郁应对姜姿羽下那么重的狠手,她们才像有仇……对啊,当时姜姿羽反抗了吗?似乎没见到,明显是丁郁应占了上风,姜姿羽身上有伤血流不止,霍疑冰却说姜姿羽什么事也没有,是我看错了还是我见鬼了?怎么两个鬼撞在一起,另一个毫无还手之力?
越想越荒谬,也越精神,恐怕今晚睡着了也会做噩梦,我捧着《格林童话》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
终于还是要去学校上课的,我总不能说我见鬼了,那样我确实不用去上学了,而是直接去精神病院。我心情紧张地走了教室前门,避开了姜姿羽,可丁郁应……我一坐下就谨慎地把椅子往外挪了挪,我尽量面无表情了。
我听见丁郁应嗤笑一声说:“以为你不敢来了,同——桌。”
同……桌,我现在对这两个字有阴影了。
“我不来你给我退学费吗?”我理直气壮。她似乎给我翻了个白眼,我琢磨了下那个眼神,确定她是在嘲讽我要钱不要命。其实也不是,我就是紧张想说点什么别样气氛的话来应对她自带的诡异气息。我突然脑子一抽问:“我不来,你不会去找我吧?”
丁郁应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又是那种诡异邪气的笑容,我感到一阵心脏疼。我悄悄往左后方转了一下头,看见安然无恙的姜姿羽正垂着头,霍疑冰正好抬头与我对试,他轻轻一笑。真想告诉丁郁应应该那么笑!不过我只敢想想而已,她最好是别笑了,否则我要么发疯要么发狂,迟早的事。我不安地回过头来,思忖那句“不代表别人不会”。
白天过去,平安无事。下了一节晚自习了,我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点准备去个厕所,旁边丁郁应却玩味地盯着我,让我一时竟不敢起身,她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时间快到了,别出去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指的不是上课时间,她不让我出去,我听出了命令和禁止的意味,为什么?她在守着我?她在等什么?
丁郁应忽然起身离开座位丢下一句“别乱跑,作为目标之一,很容易死的”,她出去了,我有点茫然,什么目标这么严重?我是之一那还有谁?周围突然一片黑暗,传来各处的欢呼起哄声,停电了。黑暗令我不安,似乎有危险在靠近,我猛地一回头,教室后排霍疑冰和姜姿羽的座位空空,他去哪里了?厕所?
糟糕!霍疑冰也是“目标”!我已经意识到了,他是姜姿羽的目标,近水楼台……丁郁应果然是在守着我。
我匆忙站起来椅子撞到后桌的桌子,我来不及管那么多了,我跑出去在走廊上抓住一个同学就问看没看见霍疑冰和姜姿羽,同学吓了一跳面带点八卦地指了指厕所方向。
靠!别八卦了!人命关天啊!
女厕女厕!这会儿停电了女生应该不太敢来厕所。面前两个厕所,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冲进了女厕。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我简直误闯了另一个世界,空荡荡的……突然我的手被人抓住,我心一惊,眼睛又被另一只手蒙上,那只手不像女生的而像男生的,是霍疑冰?接着我听到耳边他的声音提醒我:“嘘。”我担心惊动什么就没想过要尖叫,眼下得到了熟悉的提醒,我又惊又喜,只是没喜一会儿,我头有点晕……他把我带去了什么地方?
我一醒来,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我警惕看遍四周最终看着旁边的霍疑冰,我满心防备地移动拉开一点距离。我们的所在地是一处楼梯,是校园里的楼梯,只不过眼前这座校园充斥诡异的气息,陌生而空荡。我不敢确定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一定会是我的同伴或者说同类,万一我一转头他就给我来个掏心窝子的动作……幻想中那鲜血淋漓的画面让我不禁咽了下口水。
“我是霍疑冰,真的,”他用手在自己两边脸上用力地扯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有点滑稽,“有温度而且很疼,我是真的,是人。”
怪物有没有温度我不知道,这点疼痛对怪物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人的话就不一样,他说的话也不像假的。我放下了一点敌意,可能是因为紧张,我没有完全放松戒备。如果他不是人了的话,那我就孤身一人没有同伴了,前提是我还是人的话……我还是人吧?
“你还怀疑的话我可以给你念一下我给你写的信,内容我还记得……”他认真地说。
“打住,我根本没看过信里的内容。”我说。
“所以你收到了我的信对吧?”他似乎有点开心,也许一直没有回音让他以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事。
“是但我真没看,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以后有命再说。”我心乱如麻,我要跳过这个有点糟心且不合时宜的话题了,“我相信你是霍疑冰了,不用再证明了,在我清醒之前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你看见她们了吗?”
霍疑冰神情凝重地说:“看见了,一到了这个地方,姜姿羽和丁郁应……那两个变成怪物一样的打起来了,趁她们不注意,我就带着你赶紧跑了,在这里躲了起来。”
我心情也沉重起来:“这里也未必安全,不知道能躲多久。”
霍疑冰问我:“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女厕所,黑灯瞎火的女生都不敢去厕所了,你怎么自己就去了?”
“丁郁应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猜想姜姿羽有图谋,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抓你,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至于为什么自己去,难道我还能带别人去吗,都不知道那成了个什么鬼地方,我也是姜姿羽的目标之一啊,来都来了……而且人命关天啊,还有我之前不是提醒你离她远点么?居然跟她去女厕?你脑子坏了啊?白长个儿了!”我气不打一出来。
“我……没有,”霍疑冰表情委屈,“我是被她拽进去的,她力气太大……”
我一噎,差点忘了姜姿羽也是怪物,这不是男女力量悬不悬殊的问题了,是人类和异类的差异。我蹲下去,抱着乱糟糟的脑壳,估计霍疑冰以为我在埋头痛哭于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哭了。我恢复了些冷静说:“我在想怎么出去,一定可以出去的,否则姜姿羽和丁郁应不可能会在正常的世界里,无论她们本身是这个世界里的角色,还是她们从正常世界里到这里又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