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不用是你喜欢的类型”
季予觉得这话像嘱咐小孩儿的,到底说这话的是她妈妈,也可以接受,不过眼下还是“长大”一下才好说些不是小孩子的话题,她看了眼旁边的顾笑,跟她妈妈说:“还需要介绍下么?”
韩知悦笑笑:“小顾,认识挺久了,挺好的。”
顾笑忙嘴甜问候:“阿姨好。”
“你先忙去吧,注意安全。”季予说。
韩知悦点点头离开。
季予挥挥手:“你也回去吧,我先上去了。”
“嗯好。”顾笑目送她。
季予才走两步,回过身,勾着食指敲敲脑袋,笑得有点傻有点无奈。
“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这不行啊,你这才走两步,漫漫长夜怎么过啊。”他在原地打趣。
她摇头说:“我突然想起,我没有钥匙。”
他不厚道地笑出来,说:“那你要怎么办,要不你跟我回家?”
“等许珂,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我陪你一起等。”他拉着她到树下长椅坐下。
“那是许珂吧?”顾笑戳了戳季予,指向那边牵手而来的两个人。
“是……跟她一起的那个,我认得。”季予点点头。
顾笑看清那个半身处在阴影里的男生,他也认得。
“跟我打过篮球。”
“跟我表白过。”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面面相觑。
“呦,表白过,还记得呢。”
“呵,你球友也挺多。”
顾笑十分不解:“柳秋乘跟我们一个学校的,许珂不是在环宇吗,虽然是很近的学校,但,这……啧,缘分妙不可言。”
季予摇头,仿佛遇见知识盲区:“我也不理解。”
柳秋乘,一个挺秀气随和的男生,五官偏淡,长相不算出挑,属于气质胜于颜值的类型。
季予以为许珂应该不喜欢这种类型,而且她才转来一个多月吧……真是神速。
许珂和柳秋乘走近,手还牵着,没有要躲藏的意思,或者说是许珂不避着,柳秋乘倒有点不好意思,但不抽出手。
八目相对,个个不熟悉又都不陌生。
“这是什么修罗场。”顾笑低声感叹。
“没有钥匙,我妈有事出去了,等你呢。”季予拎起书包站起来。
“你应该给我发个消息,我记得我们有好友。”许珂说。她不仅记得,她给季予备注的还是“三五七”。
当然季予给她的备注也好不到哪去——甜牛奶。季予不喜欢甜牛奶,平时可以喝,偶尔看心情喝,但就是不喜欢。
“不记得。”季予说。
“下次记得。走吧。”许珂说。
她们平淡的对话就像平时生活里理性懂事的一对姐妹那样。
许珂对柳秋乘说了句什么随即走了,季予跟上。
只剩下顾笑和柳秋乘四目相对,气氛有点尴尬。之前不久还是一起打篮球的球友关系,而且他在球场上还欺负过这柳橙子——这是顾笑给他起的外号,现在简直怪怪的,都怪季予和许珂刚刚表现得跟“好姐妹”一样。
“好巧。”居然是柳秋乘先打破尴尬。
“缘分妙不可言,呵呵。”顾笑说,“许珂是你女朋友?挺快啊,祝贺祝贺。”
“嗯,谢谢。”柳秋乘随和地笑笑,先前的尴尬一扫而空。
“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吗?”
“不太清楚,我也挺意外的。”
“你还跟我女朋友表过白?我应该好好教你打球。”顾笑语气凉凉,还有点酸。
“别误会啊,那是意外,而且都过去了,我有跟季予说清楚的。”柳秋乘着急道,他不想被误会,而且教他打球等于是教他做人的含蓄说法,他无福消受啊……
“算啦,跟你开玩笑的。许珂,算了,跟我没啥关系。”顾笑摆摆手,“走了。”
许珂刚进浴室探出头来说:“有点困我先洗澡,你去热牛奶吗,给我热一杯,甜的,不要跟你的搞混了。”
“真想替我妈清理门户。”季予把书包扔回房里,去热了两杯牛奶。
季予洗完澡回来,许珂正在吹头发,桌上那杯牛奶已经喝光了。
“谢谢。”许珂吹干头发回到椅子上。
“就当顺手。”季予知道她说的是热牛奶的事。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喝甜牛奶。”
“爱说不说,让人猜是有什么毛病吗。”
“因为我有点容易低血糖,以前不太好好吃饭,所以你妈很愧疚的。”许珂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那她要愧疚的多了去了,你跟我说没用。”季予心想,要是韩知悦知道她有过暴饮暴食那也得愧疚。
许珂有模有样地叹息一声:“就是咯,你说她没事离什么婚,你恨她,我也不喜欢她。”
季予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谈恋爱,她知道吗?”
“不知道,她也没什么资格知道。”许珂想了想,“有两个星期了吧,那天早上出门迟了一点没吃早餐,路上低血糖有点晕,柳秋乘帮了我,我看他人长得还不错,就要了联系方式。”
“人怎么样?”季予一边做题一边闲聊地问。
“挺好,跟你喜欢的类型不一样,挺安静挺温柔的,也住在这一片。”许珂一边做题一边闲聊地答。
“他跟我表白过,上学期。”
“所以呢?”
“不知道,就说说,改天再问问。”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毛病,也奇怪得很。”
“还行,比精神病院的好点,意识清醒,能自控。”
“你现在谈的是不是认真的?”
“你不认真?”
“不知道,前两年一年一个,没什么感觉。”
“没谈过,这是初恋。”
“你男朋友好看。”许珂说。
“你也说了是我的。”季予答。
“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不用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感觉他性格很吵,你跟他差别很大,你怎么能忍他?”许珂不理解。
季予停下笔,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能忍了,说:“真爱吧可能是。”
许珂“噗嗤”地一笑,难得没嘲讽:“还以为你不信这个。”
季予也笑了下:“可以不用相信爱情,而是相信某个人。但这个某个人不是我,所以我说的话,最好别信。”
“你这个人,有点神奇。”许珂摇摇头,不予反驳,“我跟你居然也能心平气和聊这种天,也是神奇。”
“我只是少交朋友,不是人际关系糟糕。”
“别跟她说。”许珂知道,韩知悦不仅是来照顾她的,还是来监督她高三这一年的。
“没兴趣打报告,不过那是我亲妈,你还是最好放尊重点,免得我哪天一发疯了,吓到你。”
“你果然还是个神经病,她现在也是我妈。”
房里归于寂静,只剩落笔沙沙声。
第二天中午放学,柳秋乘出了校门口刚走到马路对面,就被人扯着书包拖着走。
“顾笑你这是做什么?”柳秋乘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季予和自己身边的顾笑。
“就这吧,”顾笑松开手,看四下无人,一脸贼笑,“没做什么啊,跟你增进一下感情而已咯。”
吓得柳秋乘频频摇头。
季予转过身来,挥了挥手,顾笑退到一旁。
柳秋乘莫名感到心虚……
“你以前为什么跟我表白?是不是喜欢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你以前解释说因为游戏输了才被迫向我表白是真的还是你担心被拒绝很没面子才找来的借口?现在呢你喜欢谁许珂还是我?回答。”
季予端着一张从容冷静的脸却在“逼问”着极为狗血的话,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念着可怕的咒语,威势逼人。柳秋乘被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击打得眼冒金星奄奄一息,只记得说那很重要的三个字“对不起”……
“你回答清楚就好了,”她放慢了语速,“我只需要确定你不喜欢我,而是喜欢许珂,就行了。”
“表白的事,真的很抱歉给你带去了困扰,我那时是欣赏你……虽然可能我凭成绩还不太配说欣赏你,可……可还是很抱歉,我喜欢许珂。”
那时他“喜欢”也就是欣赏季予的事情被同学发现了,就被他们坑去和她“表白”了,但那个乌龙他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不是为了面子找的借口。
柳秋乘劫后余生感叹,她气场真是太强了,就算真喜欢,他也不敢追这个认真起来会给人十足压迫感的女生,那可是承受不起的精神威压,何况成绩比她好的,长相不如她,长相比她……没有,至少在学校里没有比她好看的。毕竟好看到了一定程度,客观来说,已经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分高下了。
而柳秋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模样不出挑。
但她应该是长在大多数人审美上的,可是人太冷漠疏离,离“普罗大众”太远,有时也会让人觉得她的气质掩盖了她的样貌,让她不讨喜。甚至有不弱的攻击性藏在她眼神里,遇上不自量力去打扰她的人,她言词锋芒毕露,或是冷嘲热讽,不屑一顾。
高一较早的很长一段时间,哪怕她孤单冷清地走在宽阔的校道,也少有人敢上前打扰。想看她的男生跟在后边,侧边走一点能看到她的侧颜,一望过去就会失神好久。而感受到一直盯着她,可谓失礼的视线,她会往后冷漠地一抬眼睛,一扫而尽那些视线来源。不等对视,男生受了惊吓一般,懊恼又羞愧不敢再看,因为那真叫人不敢亵渎。
她什么都不说,一个人出了校门回家。
顾笑果然不是简单人,他们相处起来的时候很平和,仿佛不是在交往,而像认识多年的好朋友,那“多年的认识”让她变得温和,沾染人气。
柳秋乘感觉,如果做朋友应该她会是很好的朋友。
“谢谢,这个事对我很重要。”季予说。
后一句是她给的解释,聊胜于无,柳秋乘也不太在意,毕竟从欣赏的角度他是真的挺喜欢季予的,他苦笑了下,这话不敢说。他也看得出来,她不需要别人欣赏喜欢她,她不追求这些。
“那那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柳秋乘指了指一个方向。
柳秋乘走了,顾笑有点可怜地说:“你看你,快把人吓坏了。”
“行了,隐患解决了,回家吃饭。”季予满不在乎道。
上楼梯时,背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她一回头,那人三两步踏到她前面几阶楼梯上。
“喂,明天我爸过来,你要是不适应就在学校呆着好了,估计你也不想看见他们俩。”许珂说。
季予盯着脚下不给回应,脸色确实给出了“不想”的讯息。
许珂的爸爸么?季予还从来没见过,倒是听季嬴川提起过名字——许清淮,只听名字就觉得是那样生来温柔的人。生来温柔么?真是的,这样的人季嬴川怎么比得过,季嬴川又不是典型霸道款,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温柔款款,反而一身疏离,不是多爱说话,但是很好说话。总而言之,季嬴川是输给许清淮了。
这么一想,季予就觉得她爸挺可怜的。
季予没听从许珂的提醒,第二天中午放学依旧回去了。开门的是韩知悦,许珂今天回来早了一点,已经坐在了餐桌边上,有个高大的背影在厨房里来去。
“妈妈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快去把手洗洗,准备开饭了,”韩知悦犹豫地笑笑,“许珂爸爸也在,你要是不习惯,妈妈把饭菜给你房里去也行。”
“没什么不习惯的,怎么说也是长辈,躲在房间里总不见也不好。”季予说,去洗了手回来在许珂旁边椅子坐下。
“确定吃得下?我可提醒你了,是你自己要回来的。”许珂侧头小声问她。
季予翻了个白眼,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许珂在埋汰她自己的爸爸长得多不堪入目令人食难下咽。季予再怎么跟她爸季嬴川骂架也没说过她爸长相一句不是,毕竟也没什么可埋汰的。事实上许清淮也一样,没什么可以被埋汰的。
许清淮端来最后的汤放在桌上,身上的围裙已经解去,用细长而白的手指推了推淡金色的金属镜框,抬头微笑,说:“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许清淮,叫我许叔叔就好。”
“知道,”季予点头,直视着他,“季予,季嬴川的季,您跟我妈一样喊我小予就行。”
她的态度掺了冰一般,正常情况下一般着重介绍的应该是自己名字的后面,而不是姓,她却要强调她的姓,反倒让许清淮有股见了一个熟人的感觉。许清淮不介意地笑了下:“你跟你爸爸很像,态度都不好,抱歉。”
抱歉……这两个字换作其他抢走她妈妈的人来说,季予可能都觉得虚伪,可就这个人,也许真的是因为他有与生俱来的温柔气质,说抱歉时的确带着歉疚之意,没有挑衅,没有得意洋洋,她没法觉得他虚伪,他很坦荡。
韩知悦盛一碗饭放到季予面前,季予摇摇头,韩知悦换了碗汤,说:“那喝点汤,再吃点菜吧,下午上课容易饿。”
“哦。”季予没再拒绝,看见许清淮看向这边笑了下。
“许叔叔跟我爸很熟么?刚刚听您提到我爸,好像很了解他。”季予问。
许清淮手中筷子微微一停,似乎在回忆从前经历:“关系不错,不过也有挺长时间没见过了,工作上交集不多。”
季予心说也对,季嬴川对人疏离是疏离了点,若真要他交际那也是一把好手,跟情敌做朋友有什么难的,又不是仇敌,只有她曾经以为他们是死生不复相见的仇人,是她想多了。
许珂扫了一圈,没话可说,也不想引起她爸的注意以免他问起她在学校的状况,纯当看戏了。
季予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时看向韩知悦和许清淮,这俩人和和气气地说着话,沾点工作,不多,混着别的随意的话语就像唠家常一样,不像夫妻,更像一生难觅的至交好友。而且还是两个脾气都很好的人在一起,仿佛永远也吵不起来,什么问题都能在温柔如耳语般的对话中说开。季予不太清楚他们之间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状态,至于季嬴川和韩知悦是怎样相处的,太久远了,她快记不起来了。
午睡完出门,两人安静地并肩走下楼。
“我妈脚受伤那次到底怎么回事?”
“不都跟你说了吗,我推的了。”
“你没那么丧心病狂。”
“哟,你也还挺懂我。”许珂讽刺道。
“不懂,只是有的人心思浅薄,本来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不用细想。”季予直白地说。
“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你看了我可不止一眼。”许珂揶揄。
“是呢,当时就不该看你那眼,导致后面又得多看几眼,托你的福考了个三五七。”季予假笑。
她当时为什么没有一眼看出许珂的小心思?大概是她对那个受伤的人关心则乱,可说关心则乱好像又不太准确,但她找不来合适的话形容了。
她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极端,反思过后,她得出的结论是有些极端她还真的走不了,比如真正的睚眦必报和忍气吞声,她都做不到。以暴制暴——那时气在头上,她心里的想法可以概括为这四个字,她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可把脾气和情绪压下去的感觉,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