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原意是这么说的
扯平，扯平，扯平，她经常这样跟我说，什么都跟我扯平。她很记仇的，跟我却总不计较，她怎么这么好。
——顾笑的碎碎念
脸红的少年垂眸不语，递过来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
连同春天和你，我一起思念。
“我都快忘了，你是文艺委员，‘文艺’委员是诗兴大发了么？”她说，“今年才初夏，明年的春天还很远，你要思念很久了。”
他再次递去一张卡片，仍是手写字体——明年春天很远，你很近，那就先把春天放一放好了。
“嗬，还有预判啊。”她笑了笑，“好啊。”
是桃花开的声音么，他好像听见了，不止……
完蛋，他听见扑通一声，他掉进爱河里了，而友谊的小船上那个人还在悠哉悠哉地踱步。不行，他得爬上去，找个时机想个法子把她拽下来，有难同当。
她发觉她现在在他面前笑点是越来越低了，很容易就被他逗笑。她也想笑，想为他笑，想看他笑。幼稚，就一起幼稚。美人在侧，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
她拍了拍犹如被蛊惑的脑袋——她在想些什么？？？
……
——最近居然觉得他有点、挺、很好看，我是不是疯了?大概是被他烦多了，才多看了两眼。
季予习惯了写日记，不总是一篇小作文似的，时常只记几行字。她轻轻叹声气，接到一个快递电话，把笔一放，出去领快递。
顾笑进了季予房间拿她的书找笔记，他记得她的书一般都是放在桌上。
季予的日记本没合上，顾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无可避免地看见那两行字，窃喜之余还无语至极。
——她明明喜欢我，就是不承认。
顾笑下楼见季予还在小心拆快递，应该是很喜欢的东西。只见她小心摆弄着手办，转看几圈，颇为满意。
顾笑不很了解这些，只知道是周边，季予就是喜欢这种二次元的东西。
他语气颇酸：“不会说不会笑的又不是真人，摆着有什么好看的。”
顾笑心里不吐不快，是他真人不好看，还是他美得不现实???
“比你好看。”
“也对，我的美貌对你一时的消遣，还是我天天在你面前烦你才能让你多看两眼。”话里能听出又酸又涩的不小的怨气。
“胡说八道。”季予被他的话一噎，又被说中了心思一样急于反驳。
她回房间放好东西，桌上顾笑的东西已经不在了，日记本是合上的。
不对，季予蓦地想起，下楼前本子是没合上的，所以顾笑是看见了，才会说那些话。
欲盖弥彰么……
他太能左右她的喜怒哀乐了。
她喜欢他。
一瞬间羞耻和无措过后，竟有一股轻松。
脚步声在身后，他走进来。
他抓乱了头发，看起来很苦恼，自己来承认错误：“先跟你说下对不起，有件事跟你说，今天那个、你的日记本你知道的吧，就是……”
他手忙脚乱地摆动双手做出一个手势：“是那样儿的……它不是合上的，它是打开的，我视力很好的你知道的吧，我去你桌上拿东西，我往桌上一看，避无可避……所以我一不小心，我也不想的……我看了你的日记本，对不起。”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吵耳朵。”她说。
“我心虚，就是把你的日记本合上了，我知道你肯定会注意到，但我就看见了那一页的，其他绝对没看！我来主动认错，希望你别生气。”
“看了就看了，又不是杀人放火，罪大恶极，你慌什么。”
“日记本这么私密的东西，你没主动给，我却看了，不太合适。”
他还挺有原则。
“是很私密，倒也没到生气的程度。你以前的朋友圈屏蔽了我，所以对我来说那也是你的隐私，你也给我看了，就当扯平了。”
“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你都看见了什么？”
“就……你喜欢我。”
“胡说，原文不是这么写的。”
“我透过现象看本质……”
顾笑一边看季予一边手伸向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拿到手里点开屏幕，指着微信说：“准点开不?”
“随你，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如果有，我希望是我，或者关于我。说笑说笑的别骂……”顾笑心虚地阻止了季予开口回怼。
“你要做什么？”季予凑过去看。
顾笑在人数不多的列表里找到自己，点开备注页，把季予给备注他的原名改成了“顾小可爱”，抬头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高兴地问：“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肉麻死了。”
“呀哪有啊，谐音顾笑可爱，以此展示你对我的特殊待遇。”只要能达成目的，脸不重要，顾笑把自己手机递给她，“你也改一下？”
季予接过手机，点开一瞧，不满地说：“觊觎可爱?这什么不正经的鬼话?”
顾笑眼神乱飘。
季予把“觊觎可爱”改成了“顾笑的同学”，把手机丢回给他，拿回自己手机。
“什么啊……”顾笑苦着脸，偷看一眼她，又自己加了几个字改成了“顾笑的同居同学”。
“你又改成了什么……”季予一看，险些气得口不择言，“很好……”
季予没理会他，反而低头修改自己手机里顾笑的备注，准备改成同学二字，连个姓都不想给他。
“诶别你这没错不用改我改还不行吗？”顾笑按住她的屏幕。
“改啊。”季予扬眉冷笑。
“那我改回这个了?行吧?”顾笑给她看，是原来的“觊觎可爱”。
“为什么用这个?”季予算是默许。
“谐音季予可爱。”
“可爱个鬼，分明是在骂我，觊觎是个贬义词，能不能有点良心?”
顾笑心里苦但是有苦说不出。
其实意思多简单啊，可她都不愿意动动脑子想明白。我是可爱，你觊觎可爱，你好像不喜欢我，可是我希望你能对我有企图。这仿佛是小姑娘的小心思，他以前可挺不屑，不过后来都逃不过偷偷尝试。
顾笑不说话，怕言多必失连这个备注名都得被迫改掉。
晚上，顾笑在房里自说自话，季予来找他，敲了下门，没动静，鉴于顾笑说过可随意进他房间，于是季予就开了条门缝，听见他的说话声，以为是在打电话，结果声音越来越大……
季予沉默地推开门，走近两步。
顾笑站在床边一下一下地砸枕头，毫无察觉，自言自语越发激动：“觊觎可爱就是觊觎我啊，蠢死了，我希望你觊觎我希望你对我有企图，反正我都是求之不得，偏偏只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季予！不是你看不上我，而是我才是你得不到的……”
季予沉不住气了，在刚刚他喊她的名字时就差点出声了。
“什么?”她面无波澜地问。
顾笑转身惊恐地对上她的眼睛。
季予说：“继续说啊，你是我得不到的什么?”
“……”顾笑张着嘴说不话出来。
季予把切好的水果放在他桌上：“我知道你的意思，还不至于蠢死。”
“对不起。”顾笑气消了，一秒认怂。
“过来。”
“为什么，不是要打我吧?！”顾笑还是乖乖走过去。
顾笑停在一步的距离之外，她主动靠近，他比她又高些，她手绕在他的后颈往下压。顾笑丢了魂般看她亲上来，等回过神想抱住她时，季予已经松了手拉开距离。
“我让你不开心了，算作补偿，还气吗？”她仰着头，故作镇定。
“有这种好事，早不气了。”他抿着唇有些不自然地微侧脸，不敢正面看她。
“那就好，我回房间了。”
“等等，你这算不算是喜欢我?”
“你觉得呢?”
她没想绝情地要去掐灭什么。
季予想得清楚，虽然没打算说出口，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是没有质疑否认过，只是改变不了什么，那不如表达清楚，别让他太难过，别让他以为她在吊着他。
季予走了，顾笑心跳慢不下来，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梦幻。
顾笑情不自禁地不断回想，以为自己成功攻略意中人，欣喜得意之余，又无法控制地感觉哪里不对，不自信地想到季予一直以来的态度——若即若离，不接受也不拒绝，该不会只是因为季予被他烦得没辙了才用这招打发他?
季予哪里都不差，肯定没少被表白，而她态度冷得出奇，她该不会是不喜欢男生???
奇奇怪怪的想法一旦生根发芽就开始疯长，顾笑突然就得意不起来了。
季予不说她到底什么想法，他怎么能猜得到呢？或许其实他猜得到，答案无非就两种，只是他想确认，想亲口听她承认。
顾笑心里难受，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去彻底问个清楚。
他说：“如果你不喜欢男的，我去变性，我能有机会么？”
季予咋舌，看来顾笑在精神上已经活成一个舔狗了，又或者说是她先前的行动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脑子烧坏了？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能因为我买过几个身材好的女角色手办就臆想我的取向，这样的话，下次我会考虑买一个一米八带腹肌的人形抱枕，你看行吗？”
“不行，人形抱枕我也能当！腹肌……”激愤过后顾笑忽然没底气地低头摸了摸肚子，“以后会有的，你别嫌弃我。”
“呵，顾从心。”
他突然泄气的模样倒有些令人好笑。
“什么?”
“没什么。”说你怂。季予暗暗补充了句。
“刚刚是不是叫我顾从心?为什么，快给我解释一下。”
“找度娘去。”
顾笑搜索完后，一脸怨念：“我这不叫怂！”
“不叫怂那叫什么?”
顾笑认栽，眉眼低垂，双唇无力地张合：“叫从心，叫不敢自视甚高，知道自己不够好没你优秀，怕你嫌弃、耻笑。”
“……”动不动就比小孩儿还委屈又怪可怜兮兮的，季予看得揪心，这情形怕是要哄……
季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太肉麻煽情的话也说不出口，挣扎一瞬，选择拿出手机，点进和他的聊天框，低头敲字给他发过去。
觊觎可爱：没有的事，我不嫌弃也不会耻笑你，你很好也会更优秀，我有开始喜欢。
打完字，季予抬头示意他看手机。
“有话都当面还不肯直说……”顾笑看着聊天框里的话，顿感呼吸艰难，张大了满是求知欲的双眼，“真的不是在打发我、安慰我、哄我?”
求而不得的，从天而降，是猛烈的欢喜，引人一头扎进，不管不顾。他才不管不惧是否会有悲伤来袭，这一刻的猛烈的欢喜他绝不回避。
她真的，令他心动啊。
顾笑忽感羽化了般飘飘然。
季予摇了摇头：“算哄，但是真心想哄，不是玩笑。”
“最好是这样，你要是敢玩我，我就变本加厉烦死你！”顾笑才装凶了一点，忍不住还是略微羞涩地轻咳了下，“季予，我想听你亲口说一次那句话。”
“顾笑怂但可爱。”
顾笑面露失望：“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季予犹豫着，难以启齿。原来真心想说的“喜欢你”那么难出口，她不禁有点佩服他越挫越勇的脸皮。
顾笑伸手把她带进怀里，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算了，让季予说这种话是挺肉麻的，毕竟季予会害羞，不过顾笑可以主动说两人份的情话，只要知道我不是一厢情愿就够了。”
“不够的，喜欢你这样的话我也可以说。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吧。”她轻声说，仿佛怕声音散去，只想给他一个人听。
“不许骗我，我当真了。”他轻轻蹭着她的侧脸，撒娇似的，“今晚我想梦到你，能不能来我梦里?”
“应该不能……”
回到房间，季予关灯准备睡觉，才躺回床上，手机屏幕就亮了。
顾小可爱：睡了吗
顾小可爱：突然有了个女朋友，还是心心念念的，我有点紧张，好像睡不着了
顾小可爱：想和你说话
季予一字一字地看完，不知不觉笑起来。
觊觎可爱：没呢，想说什么？
顾小可爱：想听你夸我嘿嘿
觊觎可爱：怂得可爱算不算？
顾小可爱：没别的了???果然爱会消失……
觊觎可爱：想问很久了，你好像很会撒娇?
顾小可爱：⊙▽⊙什么错觉这是???我哪里会撒娇了，撒娇这种事还是合适小姑娘，难道你想看我撒娇?那不行的，会很辣眼睛(;´༎ຶ㉨༎ຶ`)
季予仔细想了想，每次他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很亮的浅色瞳孔的眼里好像含了泪光，说不是在撒娇求原谅她都不信。眼睛似乎比表情还委屈，她总是忍不住心软。
觊觎可爱：嗯大概是错觉。
顾小可爱：别人怎么觉得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撒娇，以前惹我爸生气了都不用哭，装个认错的表情好像就很可怜了，这一招屡试不爽，我爸最见不得我难过了(ಡωಡ)hiahiahia
觊觎可爱：好像是这样，真是一种奇奇怪怪的天赋。
顾小可爱：困了吗？睡吧晚安
觊觎可爱：晚安
季予不常晚睡，顾笑注意着时间，才道完晚安睡下不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天亮了。
她在聊天界面停留了会儿，“顾小可爱”还是太令人羞耻了，把他的备注改为顾从心之后，安然入睡。
大概是有了一件令他特别欢喜的事，他一早就醒了，之后就是站在季予房门前，也不敲门，两手背到身后扣着手指，罚站一般身姿有些许拘谨。即便是罚站，他也乐意吧，隔了一扇门，好像都能看到那个想看的人。
季予一打开门，眼里仅剩的睡意也被吓没了，看他的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吧？
“早！”他笑着打招呼。
“早……”她有点茫然，怀疑是智商还没睡醒。
他眼神锐利，好像一眼就能看出今天的她和昨天有什么不同，发现她脖子上挂着一条熟悉的黑色绳，忍不住伸手挑着那绳子看，看到了绳上系着的他的平安扣。
顾笑惊喜道：“你肯戴了啊？”
她说：“你说给未来女朋友的。”
他开心道：“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记得啊，万一我随便说来骗你的呢？”
“那就骗吧，你随便说说，我记性好，随便听听也记住了。”
“因为你在意我，所以我说什么你都记得。”他凑近她，期待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比心。”她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不要比心，亲一下吧，求你了，拜托请不要对我嘴下留情好不好，我一点怨言都不会有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他闭紧双眼。
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他如愿以偿了前一半。
“就一下，好了，该去学校了。”
“好吧好吧~”
去学校的路上，他牵着她的手，掌心相触，共享温度与薄汗，脚步放得很慢，想再慢点，再慢点，手就不用放开，就不用分开回各自教室。
“顾笑，走快点吧，今天怎么慢吞吞的？”她说。
“嗯，舍不得呢。”他晃了晃牵着的手。
她有点好笑地说：“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适合说亮话——顾笑同学，我有个八十三年的恋爱合作项目想和你谈谈，稳赚不亏。”
“想谈的，我倒贴也想和你谈。”他坚定地说，“为什么是八十三年啊？我以为你会说一百年。”
“因为一百减十七，是余生。足够了，不可以太贪心。”她说。
“嗯，够了，我不贪心的。”他倒着走，面对她，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