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未为迟也
白月当晚就把照片发给各人了。
季予收到的都是合照，单人照都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顾笑也没打算给她看，问白月，白月只是不好意思但极其有原则地说：“顾笑不让发，我也是拿钱办事，季予你要不要去问他要？”
“不用，就是随口问一下。”
白月想了想又说：“你放心，虽然不知道他要拿你照片做什么，不过他也没拍有你的丑照。”
听到丑照两个字，季予才笑了一下微微点头，给她拍丑照这种事顾笑可不敢做，对他也没钱途。
顾笑收到了照片，一番千恩万谢后，照片一张一张来来回回地翻看，笑得分外开心，好在他还知道收敛没出声。
陈霁巍叹气，顾笑又有开心事了，今晚的晚自习估计要划水了。陈霁巍还是劝道：“看什么这么开心，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顾笑这是自习时间你这样容易挨骂。”
“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是有些奇奇怪怪，也给你看看。”顾笑把手机放到两人中间。“我在看照片而已，”他刻意放低了声音，“是今天给季予拍的照片，你看这些表情多好笑。”
陈霁巍疑惑了，确定自己看清楚了才问：“这些表情好笑吗？要是翻译成文字可都不是什么好话啊。”
“我还是觉得好笑，反正是季予自己要这样做的表情，用来气人的，不是气我，我就觉得好笑。”
“喔喔，”陈霁巍虽然还是不太理解，指着一张犹豫着问了句，“能给我一张照片吗？”
顾笑看着他眼神古怪：“你喜欢她？别一时妄想被冲昏了头，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不对，你还是好好学习别被儿女情长迷了心智。”
“不是，我只是……想拿一张回去供着。”
顾笑觉得他更不对劲了，登时正襟危坐，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骗我”的架势。
陈霁巍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一下尴尬：“你看啊这张照片里季予的表情多适合鼓舞人心，只要看一眼我就知道我要学的还有很多……”至于表情什么样他也不好多描述了，不然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总是心不安的。
顾笑一脸不知是震惊还是嫌弃的表情，陈霁巍指的那张照片什么样顾笑可不瞎，照片里的季予鼓舞人心吗？分明是目中无人目无下尘，看什么都是嘲讽，谁都瞧不起的样子，顾笑看一次都感觉被伤害到一次，陈霁巍居然觉得鼓舞人心？他是有多欠鄙视啊？
顾笑拍了拍他，好声好气道：“陈霁巍你脑子是不是学习学坏了？劳逸结合还是要注意下的，听话，别胡言乱语的。”
“……我还是正常的。”
“虽然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还是给你一张我的自拍吧，效果一样的。”
陈霁巍看了眼他发来的照片说：“这是让我以你为鉴，自省吗？”
虽然顾笑的自拍自恋了些，不过陈霁巍还是保存了。
顾笑：“……”气死他算了。
最后顾笑再三向陈霁巍确认是不是喜欢季予，吓得陈霁巍无奈地再三说明并不喜欢季予这类型的，他真的一心爱学习，顾笑这才放过他。
放学回家后，顾笑拿那张照片去问季予。“如果我说要拿你这张照片供着以时刻激励自己好好学习，你觉得可能吗？”
“我的嘲讽要是能成为你前进的动力，我不介意做个恶人，不过我并不相信你有这种觉悟，会有这种想法的人多少有点奇葩，至少说明对学习是真爱，比起你，你的同桌陈霁巍更有这种觉悟。”
“料事如神，还真是他。”
“你把我照片给他了？”
“那不能，就算是拿回去供着我也知道你不想随便给别人照片。”
“还算你有点脑子，不过要是真给你同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也不对劲，你好像对我同桌很宽容啊，你跟他应该没什么往来，可你不仅记得他还对他印象很好？”
季予想了想她对陈霁巍的长相未必能记得很清楚，不过名字……
“陈霁巍，我对这个名字印象确实好，如风月，光风霁月，如山巍，挺拔正直，这样的名字咋一听就是少年君子意气风发，我印象深刻点怎么了？”看着顾笑那空洞得失去灵魂的眼神，季予信口越说越起劲。
“你对他评价可真高，人爸妈给起名字时都未必有你想的这么多，”顾笑也承认这个名字确实挺好，“当然不怎么，要是陈霁巍不姓陈，换个更偶像剧的姓可就直接妥妥的男主角了呢，你喜欢也是正常。”
“你酸什么，事实证明姓什么并不重要，人家成绩好长得好人也好，名字还好听，已经比你活得更像男主角了。”
顾笑急了：“果然你喜欢他对不对，像你这么目无下……贵人多忘事的人居然会把一个说话不过几句的隔壁班的同学放在心上！”
季予不屑于反驳他，只说：“你有意见？我没意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难道我不好看吗？我人不好吗？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季予皱了下眉，他突然激动什么？
他偏过头，声音低落没了气势：“我知道，我成绩不如他，我了解他，他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别喜欢他了？”
季予愣了。
顾笑又说：“要是我成绩超过他了，你答应我不能再喜欢他，你快答应啊？”
季予在他莫名其妙的“威逼”之下点了头。虽然她并不喜欢他同桌，不过顾笑的要求也不过分。
“我成绩不如他我知道，他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我性格不比他讨喜，说我人不如他好我也认，关于长相，陈霁巍自己都说我好看，我一向自信不跟你争这一点，可是我的名字真的不好听吗！”
季予无奈：“我没说过。”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偷偷在心里说过？”
“这我没法证明。”
“看吧看吧，连证明都懒得证明，你果然是那么想的！”
季予觉得有必要把话题带偏一点。
“你这么在意你的名字好不好听，那不如你告诉我好听的点在哪里，我也会尊重你的。”
顾笑抓耳挠腮叹气：“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点，我妈爱笑，我妈爱我，所以我叫顾笑……”说起来自己都没有底气。
“很直白很大方，我没觉得不好听，你别瞎想了。你要是觉得你名字不好听那我的名字也一样没多好听，也没人夸过我名字好听。”
“怎么会，我就觉得你的名字是我见过最好听的！”他莫名觉得她的名字和她很搭，简单但是相配。
季予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不自觉问：“真的？”
顾笑也意识过来反应有些激动了，一下变得不好意思了，应了一声：“嗯。”随即问道：“季予你以前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寄予厚望？”
季予嘴抽了抽：“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嘴缝上。”
“你会做针线活吗？缝丑了我可是要差评的。”
眼看季予就要被气出动作，顾笑赶紧收敛：“我开玩笑的，要不你也说说你的名字？”
季予：“没什么了不起的故事，无非是取了个谐音而已。”
顾笑嬉皮笑脸秒边正经：“觊觎？喔喔给予。”
觊觎可不是什么好词。如果被误认为是觊觎，那可与季嬴川本意背道了。季予给他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意思很简单，有予舍才有心安理得的‘得’，给予本身也是一件好事，是给予的予，不是施舍的舍。”
说到这里，她回忆着，似乎心情不错：“我很记得一句季嬴川给的解释，没有人过于贫穷以致无可给予。我的理解是，能给予得起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富有的，不止钱，也未必指钱。”
“听完你的话，我现在去改名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因为你的名字也很好，不想让你改。”
晚上因为没什么作业，季予悠闲地躺在床上玩手机时，顾笑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被子一掀就坐到床边上去，还把季予拉起来。
季予坐起身：“你要闹什么？”
“我准备要卖你照片了，让你也参与一下。”
“……还真是突然就成了行动派。”季予凑近了点，看他开始打字问季嬴川。
顾笑：季叔叔，今天校运会季予去比赛拿了第二名，有今天拍的照片您看看要不要，一张一百，买一送一，先发电子版等过几天照片洗出来了再给您，成？
季予满眼嫌弃却不得不佩服，他可真够直接的。
顾笑先发了一张照片过去给他看。
很快，季嬴川回复：这么丑的照片一张一百？
季予握起了拳头，顾笑连忙赔笑哄道：“别生气别生气，是照片丑，你不丑，最好看了！”
季嬴川：你拍的？技术很烂，得亏小予长得好。
季予松开拳头让顾笑见识到了什么叫变脸，天气阴转晴可没这么快过。
顾笑：嗯嗯我知道拍得很烂，但是为了让您多看看季予平时的样子，她也难得参加活动，为了您特意拍的，意义重大！
季嬴川：给你加钱，一百五一张，下次拍好点。
顾笑于是把季予的单人照都发过去。又问：还有合照您看要不要入手？
顾笑再把自己和季予的合照都发过去，并打字：合照都是季予的同学拍的，拍得特别好看！我不重要，您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就好？
季嬴川：合照拍的不错，你下次可以不用拍了，能找别人代拍就尽量找。
季予笑着锤顾笑的手臂说：“拍的很好，下次别拍了。”
顾笑不屑：“我才不想动手，没钱我才不干。”
要不是感觉季叔叔是个隐藏的女儿奴，虽然可能这个属性藏的有点深，顾笑才不干这种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
顾笑开开心心地领了钱。
季予问：“你记得他微信名是什么吗？”
“川不辞盈啊，多好记，就跟季叔叔名一样。”
“对啊，”季予幽幽道，“川不辞盈的上一句是山不让尘，如果有下一句我敢肯定会是钱不嫌多，你敢赚他的钱当心下次他扣你生活费。”
顾笑瞳孔大震，这他没想过……
季予见他被唬住了，一低头看见季嬴川给她发来了消息。
季嬴川：最近缺钱？
他给季予和顾笑的生活费是一样的，正常情况下一个缺估计两个都缺，但是这种话季予不会说。
季予打了一行字“不缺，顾笑也不缺”还没发出去手机就被顾笑抢了去。
“行行好别坑我成吗？我谋生不易的。”顾笑删了重新打“缺，特缺钱都快饿死了！”一发过去，就收到了回复。
季嬴川：这条一看就是顾笑发的。
顾笑无语，季叔叔说话居然也这么直白。
季嬴川：有话可以群里说，你拿季予手机瞎发什么？
顾笑把手机还回去，拿自己手机进了那个尘封已久的三人群发了句：我错了……
季予也在群里发：他不缺钱，就是发现了商机。
顾笑：怎么不缺！谁会嫌钱多！
季嬴川：……
季嬴川默默发了两个红包。
季嬴川：缺钱就直说，整这么多弯弯绕绕。
顾笑：那您不会下个月扣我生活费吧？
要是这些钱都是提前预支的生活费，那他可不敢要了。
季嬴川：你又犯什么事了？
顾笑：没没没，安安分分遵规守纪呢。
季嬴川没再回复了，顾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季予你骗我？季叔叔人那么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扣我活命的钱！”
季予佯装无辜：“我说了他一定会吗？没有吧，你太单纯了。”
顾笑：“我知道你是在吓我，我也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季予想了想他指的应该是成绩超过他同桌这件事，打击的话还是不说了，鼓励为主。
“亡羊补牢，未为迟也。”
他默不作声，百味杂陈，脑海里不可遏制地响起那句“没有人过于贫穷以致无可给予”，细数活过的十六年里的大小事，他竟对那样的事毫无印象，或许根本就没有，或许他就是所谓过于贫穷的人。以前他被送去学过很多东西，都是为了让他从已经很高的起点站到更高的终点，是他没当回事，以为即便达不到更高的终点，他的起点也是无数人难以企及的终点，所以他不学无术，一事无成，要问他能给予什么付出什么，他不知道，他好像一无所有了。
近来因为季予参加了校运会，在学校的人气疯长不少，走在校道上认得她的比以往多了，礼物还收到不少，不知怎么的指指点点也越来越多。
季予还在为这些不知道是谁送的礼物烦心，丢了浪费，收了不好，突发奇想全部拿去学校失物招领处，随他们怎么处理她也不管了，只希望以后别再有人往她桌里塞东西，占地方。
一个女生说：“她很好吗？感觉挺装的。”
“有吗？我觉得挺正常啊，可能是高冷了些吧。”
“装高冷装遗世独立，说不定是白莲花，没听说她背地里脚踏几条船吗？最看不起这种人了，就算她能考年级二十名……”
“……”
送完东西回去的路上，季予走在前面，听完了身后的议论。对于年级二十名季予听过别人对她的调侃，在这个名次上铁打的季予，其余都是流水，很多人甚至怀疑她控分，她不过付之一笑，控分这种费脑子又没意义的事，她会干？
眼下结合这两个女生的话季予很清楚她们就是在指自己。
季予也不惯着，直接回头到她们面前，直白地回怼：“装高冷？我现在在你面前有说有笑你看到了，装遗世独立？等你配得上和我比肩再说出这四个字也不迟。还有，你道听途说来的几条船可不够，我家还养得起几倍。”
季予生气了吓得两个女生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说季予装的那个女生却又怕又激动地问出一句：“你是病娇吧？”
生气的眼神诡异略带邪气……那个女生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季予看，也不怎么害怕了。
季予冷眼打量这人，见到病娇跑才是，她激动什么？
另一个女生小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是病娇控，我们很抱歉在背后议论你，对不起！”
“你才病娇，我不跟傻子计较。”
季予转身走路，身后人还在讨论。
“我相信了，她肯定不是高冷，但很可能是病娇，刚刚那个眼神好像偏执狂好喜欢，梦想照进现实了……”
另一个女生无奈：“人家那明明是威胁的眼神，谁让你背后说人坏话了。”
“我也不知道啊，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我相信季予肯定不是传言里的那种人！我决定了，我要查清楚，只要季予不是那种人我就能一直喜欢她！”
“我也不觉得季予人会差到哪去，我相信传言不可信。”
季予走远了，听不清后面的话了，依稀感觉不是骂她的话。她忍不住自我反省她高冷么？她自认为是冷漠而不是高冷，她一直觉得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至于病娇和偏执狂这样的，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因犯罪被就地正法的人设她不接受，否则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来拿的奖状和小红花。
过了两三天，季予被叫出走廊外，说是有人找。季予出来看见有点面熟的脸，见她递过来一封道歉信才记起这个是那个说她病娇的人。
“我叫韩小初，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这两天我尽我所能地了解了你，我坚信你与传言不符，这是我花了好多心思写的信，你能不能现在就看一下？”这两天她到处看了很多关于季予的东西，也问了很多人，无论是季予的小学初中还是现在的同班同学，韩小初没听过一句季予的不好，所以她相信季予可能是沉默寡言的人但绝不是道德败坏的人。怕她的信还没被打开就会被扔进垃圾桶所以只好提了一下要求。
“可以。”季予拆开信，信上说了对自己的各种了解，以及对谣言的气愤，直白了当地承认错误并扬言以后若是遇到说她坏话的人一定为她正名。信的最后只是拜托季予再用那天那种眼神再看韩小初一遍。
季予虽有些许欣慰还没被感动到，看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想：这怕不是个疯子？
季予手抖了抖，斜着眼睛问：“你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不敢不敢，绝不是这样！”
季予好脾气道：“没关系，你一一说出来，我一一打破。”
“要上课了，我要走了！”韩小初逃跑了，季予顶着众人微妙的目光走回教室，路过垃圾桶把信揉了抬手就扔，一如既往。
有人不知是调侃还是自暴自弃：“季予魅力已经大到女生都来送情书了，而我还没有女朋友……”
季予回头，深深地看了那个男生一眼，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最终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