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从木维出院以后，木桦就很少出现了，好像真的渐渐消失了一般。
木维每两周都要去一趟江城检查，这对他来说是最放松的时候。
跟唐世贤聊完天，他独自买了火车票来到相邻的帝都。即使带着口罩，也被许多小姑娘偷看，他好笑地望过去，触及一个人的背影时神经扯痛了一下。
他确信自己没有怎么样，那就是哥哥？
会是谁呢，让哥哥那么大反应，沉睡状态都能做出反应。
也是好事，他真的怕哥哥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木维追出去，张望四周，却再也没有刚刚的感觉了
“你好，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孩子走上前，红着脸问，她身后还有两个蹦跶一脸兴奋的小姑娘。
小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他，木维只感觉恶心。自从他母亲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后，他对女性再也没有好感了。
“滚。”冷冷地说完，木维直接绕过她，不死心的继续找刚刚看到的背影。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夏潇潇，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啊？”她身后的朋友一脸愤恨，走上前说道。
木维视线下撇，还没等说什么，另个女孩子就喊出来：“她可是夏家的女儿！你得罪不起的！”
“什么垃圾。”木维紧皱起眉，心里愈加烦躁。
“呜呜，笑笑，你别说他，是我不够优秀，哥哥看不上我。”原先要联系方式的女儿站在旁边抹着眼泪，楚楚可怜。
木维克制着自己打人的想法，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哪个夏家，我不感兴趣。
“不是吧，你居然都不知道夏家，不知道还敢这么嚣张。”
“小姐，那你知道木家吗。”少年淡淡的笑着，绅士地为夏潇潇递去一张纸巾。
“帝都谁不知道木家？”名唤笑笑的女孩抢答，神情骄傲。
“当然知道，我跟那个死掉的木桦还是好朋友。”夏潇潇接过少年的纸巾，以为他怕了自己的夏姓。
“我从没听过哥哥有什么好朋友呢”少年冷了神色，但还带有若有若无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木维。”
“木……木家的那个木维？”路边好些过客已经停下来，听到他自称木维，都露出嫌恶的表情。
少年的心悲哀了一瞬。
“害的华太太这样的就是这个儿子，真是个害人精。”
“华太太都不认这个儿子呢，我听别人说啊，华太太还叫他滚！”
“听说他哥哥好像也是被他害死的。”
“你们小心啊，他可有神经病。车祸后他在江城那家神经医院里，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呢！”
在国外的医院里，几乎没人知道他是谁。后来来了江城，精神医院也不会纠结这个。而少年在出院后很久都没有苏醒，直到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掌控了这具身体，刚说出自己的名字，居然就招到那么多的议论。
十八年，都是这样的生活吗？
少年脸色苍白，却仍保持着浅浅的微笑。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木晟行教他不管怎么样，都要保持自己的风度。现在好像所有的表情，都只剩下微笑这个肌肉记忆。
我们好像，都一样悲哀。
少年第一次感觉到想哭，为自己哭。
“好了，大家都别说了，”没想到，居然是夏潇潇站出来，“毕竟是我好朋友的弟弟，而且木家就剩这一个儿子，你们得罪的起吗？”
“潇潇！你怎么帮这个害人精说话！”笑笑连忙拉住夏潇潇的手，害怕她们变成众目睽睽。而她另外一个朋友，已经藏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夏潇潇摆出大小姐的架势来：“你们看什么看，我们上流人士你们也配看？人家至少是华太太的儿子，就算华太太真的不认这个儿子，他血统也比你们高贵。都给我走开，不要让本大小姐骂你们！”
少年居然看不透这个女孩。
他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夏潇潇。而能被人耳熟能详的夏家似乎只有一个女儿，还是与自己较好的夏熠熠。况且，她为什么会帮自己。
人群愤愤的说了几句，但也不敢真的让他们听见，渐渐散去。
“谢谢你，小姐。”少年轻轻地一鞠躬。
“就这样啊，没啦？”夏潇潇笑起来，跟夏熠熠居然相似六分。少年心下有了猜测，表面却也不动声色。
“还望小姐告知。”
“小事，”夏潇潇挥挥手，“加个联系方式就成。”
少年皱了皱眉，还是添加了好友。
他掏出随时携带的那个本子，上面又多了好几页木维对他说的话。少年走进咖啡馆，想点杯木维喜欢喝的咖啡，却愣住了。
他不知道木维喜欢喝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笑得有些牵强，最后点了一杯自己常喝的无糖咖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边看边写，笑的温柔。
直到看到那句“哥，今天木晟行又来了，他的意思想杀掉我这个人格，让你转正”时，脸色直接沉下来。
“你让他做梦。”想了想，又补充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咖啡。”
还没等喝上一口，眩晕传来，少年无奈的笑着，趴在桌子上。
木维喝了一口无糖咖啡，苦的直皱眉头，嫌弃的看着深棕色如同药物一般的饮水，想直接走人，却还是握在手中。出租车上，翻看本子，在车的晃动中歪歪扭扭地写下“我喜欢喝雪碧！”
其实木桦并不喜欢苦味，但只有苦味，才能让他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回到公寓，居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木晟行。
“你来干什么？”木维厌恶的看着他，向后退了两步。
木晟行原本看到木维手中的咖啡时眼里闪过惊喜，但在木维的语气和动作中冷静下来。“你不是木桦？”他好像自嘲一下，“也对，毕竟山鸡跟凤凰就是不太一样的。”
就算已经听了很多次，也听到过更过分的，木维的心脏还是抽痛了一下。
“眼不见为净，木先生大可以离开呢。”木维挥了挥手机，“我记得木先生好像并没有这里的房产，或许我需要叫保安来让你离开。”
“我随时可以买下这里。”木晟行不在意他的威胁。
“你大可以试试。”
木晟行当场拨打电话：“喂，陈秘书，盘下帝都一环这边新开发的楼盘。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木维捧着肚子，咖啡都洒出来粘到了衣服上，“木晟行，你好霸道哦，妥妥的霸道总裁，给我眼泪笑出来了。”
木晟行面色如常。
木维懒懒的靠在墙上，慢慢地抿着咖啡。他一点也不急，好像确定木晟行不能做到。
过了几分钟，铃声响起。木晟行拿余光轻蔑地看着木维，接起电话。
“你说什么？不能买？”木晟行语气瞬间有了波动：“对方知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啦，就是我说的，这楼盘指名道姓地不允许卖给木晟行呀~”木维又大笑起来，“说起来，这楼盘还是你好儿子盘下的呢~木先生，你还要继续在这儿吗，我真的叫保安了哦。”
木晟行黑着脸，再次看了一眼木维，乘坐电梯离开了。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木维就收起嬉皮笑脸，平静的望着渐渐向下的电梯楼层，直至到一楼。
瘫在沙发上，木维打开电视，看着喜剧，像疯了一样的大笑。
哪怕看个广告，都把他的眼泪笑出来了。
门铃响了，木维光着脚来到门边，透过猫眼居然看到的是外卖员。
“请问是木维先生吗？”
“嗯，”木维愣了愣，随后提起了警惕，“我并没有点外卖。”
“是一位女士叫我送过来的，她说祝木维生日快乐。”
“……我，知道了，你放在外边就下去吧。”木维彻底愣住，半响才开口道。
“好的，那我就放在这了。”外卖员转身离去，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请问，你是木家的那个木维吗？”
“是的呢。”木维扯着嘴角。
外面没了声音，木维的神色平常，眼里有些嘲讽。
可是，外面又传来了那个外卖员的声音：“华太太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们都感恩她。她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是为我们所有人变成的。大家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你身上，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一点。我就一个送外卖的，又是个孤儿，所有活不活对我不是那么重要，也就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偏激。木维，你很坚强，也很勇敢，我很敬佩你。生日快乐，木维。”
……
两行泪从木维脸上淌下，木维揪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回过神，连忙开门去找外卖员的身影，除了门口的一个蛋糕，什么都没有。
木维将它拿进来，就在玄关处拆开。蛋糕包装的很精致，放餐具的小袋子里，有一张卡片。
“祝我亲爱的木维，成人快乐。”
虽然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蛋糕有没有毒，但他跪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地哭。
木晟行缩回脚，站在楼梯间的门后，透过门缝看到木维靠在门框上，哽咽得给自己唱生日快乐。敛去了笑容，垂眸看着手里小小的生日蛋糕，无声地一起唱，然后假装吹灭了蜡烛，轻轻地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木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