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双鱼(08)
容恕抬手推开了曹狗的刀,曹狗后知后觉,刚想一把抓回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却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
驰序的动作很快,他单膝跪在曹狗的背上,曹狗的力气很大,但在驰序的控制下,他明显没什么反抗能力。
李欣给驰序递来了手铐,这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时恹恹的被几名便衣带上了老乡的拖拉机,几人一上车,张昂就迫不及待的启动了车子。
一行人在拖拉机的轰鸣声和浓烟中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名便衣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和做笔录。
曹狗在路上交代了罪行。
“安仲行是我杀的,但跟我老婆没关系。”曹狗闭着眼睛靠在拖拉机的铁皮上,声音闷闷的。
驰序撕下来一块上衣布料,给容恕做了一个简易包扎,容恕这女人也是能忍,这么大条口子,她愣是没哼半声,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驰序让她忍一下,等会到市里马上带她去医院。
“你在担心我?”容恕笑得很开心,声音里都难掩笑意:“放心吧,驰序,我找人给我算了一卦,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一百岁呢。”
驰序想说,算命的都是骗子。
但是现在他不想跟容恕贫嘴,而是转身反问曹狗:“你一个人杀的?”
“是。”曹狗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生怕晚了一秒,“杀人、碎尸和抛尸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容恕笑了笑,像是没听见两人的对话,她把手伸向了前面开车的张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帅哥,有吃的吗?”
张昂下意识的摇头,容恕撇撇嘴,又缩回了角落,双手抱膝无神的望着天空。
驰序没往这边看,但他伸过来的手上却拿着两颗橘子,容恕笑眯眯的接了过来,却又被驰序拿了回去,再递过来时,已经是被一瓣一瓣剥好放在橘子皮上的状态,活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容恕欣然接过,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你在说谎!”驰序毫不迟疑的拆穿了他拙劣的谎言:“你说凶手只有你一个,那我问你,安仲行是被什么凶器杀死的?”
驰序的手一直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望向曹狗的眼神一凛,迸射出一道骇人的寒光。
这副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是很难想象的。
“刀!就是我剁肉用的那把刀!”曹狗被他的眼神威慑住了,他下意识答道:“他是被我一刀砍到了后脑勺,一击毙命的!”
“那你又把他的尸体分解成多少块?分别都抛到了哪些地方?”
一连两个问题,砸的曹狗脑子一懵,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
“我……我哪儿记得那么多,我杀了人,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只记得我丢了一块到他们学校后山……”曹狗手被反铐在背后,他的眼珠子一直在转个不停,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又是如何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重重大山,从小望村跑到青大抛尸,在天亮之前赶回来之后,还精神抖擞的帮人搬了一天家的?”驰序步步紧逼,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下来,根本就不容曹狗有过多思考的时间。
曹狗的左边坐着李欣,右边坐着驰序,驰序旁边坐着容恕,他们之间有一点距离,像是刻意保持的一样,容恕在小口小口的吃着橘子,她很享受的抿着橘子水,一脸满足。
看到这一幕,驰序本来阴沉的脸色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曹狗的眼神闪烁,他在思考,李欣瞧准时机也扔出来一个问题:“黄霖霖的鱼池里,为什么会有安仲行的一只右手残肢?”
曹狗答不上来,他选择了沉默。
在路上的时候驰序接到了文莱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文莱语气沉重。
她说:“老大,我又重新去走访了当年曹晓云的同学,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文莱压低了声音,说道:“曹晓云的同学在提及曹晓云的时候,语气都很奇怪,像是根本就不想提到她一样,而且我也去走访了她当时的老师,她老师说,曹晓云是个性格孤僻的女孩,在学校里常常合不来群,许多同学都对她有意见。”
性格孤僻,不合群?
驰序低声问:“有没有可能是校园霸凌?”
文莱答:“这个我们还在查。”
驰序挂了电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就坐在他旁边的容恕听的一清二楚,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驰序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曹狗,问他:“三年前你既然拿了钱,跟学校也达成了和解,为什么三年后还要杀害安仲行?”
曹狗一听到这句话他立马就怒了,他愤怒的抬起头,嘶吼道:“放他娘的臭狗屁!老子什么时候拿过他的脏钱!还不是那群王八蛋拿我闺女的尸体威胁我们,不然我们绝对不可能灰溜溜的离开的!”
泪水如洪水决堤般哗哗往下流,眼泪顺着他布满皱纹的黝黑脸庞迅速落下,泪水填满了他脸上的沟壑,热泪在他的胸膛绽放。
说完这句话,曹狗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全身瘫软在地,那双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蓝色拖鞋被他踢出去很远,他拼命的把头藏进膝盖里,呜呜的痛哭出声,他的肩膀在不停的耸动,后面逐渐无声。
驰序看着这一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曹狗是一个女孩的父亲,一个女人的丈夫,同时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驰序这才想明白,为什么黄翠花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曹狗,甚至眼神里还夹杂着厌恶,这个悲剧的起因就是因为曹晓云的意外死亡。
驰序苦口婆心的劝着:“那你就更应该把所有真相告诉我们,你女儿要真的是被人谋杀的,你就算是杀了仇人,也不过是再赔上自己罢了。”
驰序也希望曹狗能说实话,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根本就不可能杀人,杀害安仲行的也许是另有其人,可曹狗不说,那他就只能自己去找证据。
但是曹狗这个法盲,他根本就不了解法律,就算他是无辜的,现在这样做也已经触犯了法律。
再抬头时,那条棉麻布料的灰色裤子上,已经在膝盖处渗出了一片颜色不一的水渍。
他酝酿了许久,似乎是在心里纠结着,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最终归于平静。
他似是下定了决心般,毅然决然的说道:“驰队长,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安仲行就是我杀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剩余的尸块。”
在曹狗的带领下,一行人爬上了山,几乎都快爬上山顶了才停下来。
驰序背过身子用手指了指一个废弃的枯井,说道:“我就把他扔进这口井里了,这口井还是七八十年代打的,后来水源断了,这口井也就废了,现在的年轻人好多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确实是一个极好的藏尸地,深山老林里,幽深枯井中,尸臭被枯井里的腐朽气味覆盖,味道极淡,几乎是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