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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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咸阳探亲

蝉玉第一次去秦国,已经可以追溯到父亲白仲去世的第二年,那年师傅带她来秦是为了帮白仲完成遗愿,给心爱的亡妻除一除乱草,烧一烧纸钱,让蝉玉见一见她的妈妈。秦子领着尚在垂髫之年的蝉玉,跋山涉水从神农大山来到咸阳,蝉玉只记得在那荒芜的山丘上有个小坟包,而她的妈妈就睡在这里面,蝉玉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会这么伤心,她是第一次看到师傅流泪,师傅是这么厉害的人,都会如此柔肠,而自己再怎么努力,可眼泪就像与她作对一样怎么也挤不出来,她也在想:妈妈为什么不出来呢?

如今,时过境迁,师傅老了,不能陪她一起来秦,那个连眼泪都要努力挤出来的孩童也已经成了大姑娘。蝉玉接到白起的书信,心里便油然生出思乡思故土的游子情怀,更重要的是祖母病了。

蝉玉辞别公子异人,和小七收拾完行装便慌忙离去,异人拦住二人,将一小袋金饼递给蝉玉,“带上它,路上用得到。”“公子客气了,多日叨扰本就让我二人心存歉意,若是再收下这些,我二人该如何行走江湖,当如何再见公子,断不可收!”“蝉玉姑娘多心了,邯郸到咸阳路途遥远,你二人身无长物,万一有个应急情况,岂不是要听天由命了?”“就是就是,再说这区区几金算不上贵重礼物,你们就收下吧,也是公子的一片心意。”吕不韦帮衬道。

“既然如此,那蝉玉恭敬不如从命。”蝉玉接过口袋,欠礼道。

“蝉玉姑娘,来,不韦有一事相求,还需相助。”吕不韦见蝉玉收下,拉着蝉玉来到角落,见异人和小七在相互寒暄,小声补充道,“蝉玉姑娘,异人公子对你如何?”

“很好啊。”蝉玉有点被问懵了。

“异人公子,与人和善,心存善意,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啊。”吕不韦继续自顾自的描述着。

“蝉玉也是觉得异人公子是个好人,只是不知蝉玉该如何答谢公子,更不知不韦先生的‘相助’与公子何干?蝉玉一介弱女子,又当如何相助?”

“实不相瞒,异人公子身囚邯郸,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这个我是知道的,上党之争,把秦国和赵国都绑在了战争的车轮上,无论胜败,异人公子都难逃赵王处置,只是时间问题。”

“这便是质子的命运吧。”

“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韦认为,武安君在秦国朝堂上是有话语权的。”吕不韦试探的看着蝉玉。

“不可能,我是不会去求他的。”蝉玉一听,倔强的别过头去。

“蝉玉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他是你的祖父。”

“不韦先生,这个你是不会理解的,恕蝉玉无能为力。”

“既然蝉玉姑娘有难言之隐,不韦就不强求,你看如此可好,一会不韦写封信,由蝉玉姑娘转交武安君手中,这样,可否?”

对于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做法,蝉玉自然是嗤之以鼻,可看到吕不韦可怜楚楚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毕竟接受了人家恩惠,终究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人情世故的坎,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异人等四人将蝉玉小七送出府已经是到了巳时,小香从厨房拿来一大包干肉和面饼也被异人强行塞到了小七怀里作为路上的干粮,拜别众人,便直奔邯郸南门而去。

上党的争夺似乎已是明了:天门之战后,赵胜逃回邯郸,驻守天门高都的赵军几乎伤亡殆尽。王龁趁势将大片城池占领,最终两军形成以丹水为依托,泫氏-长平-长子一线为界相互对峙局面。而接下来有趣的是王龁军和廉颇军各忙各的,互不干扰近乎月余,王龁忙着围堵高都,占领城池,而廉颇则是忙着加固防线,训练士兵。

蝉玉和小七商量,眼下秦赵对抗正是火热化阶段,想要从上党路过怕是行不通,只能出邯郸往南走,过长城绕道魏国邺县,经山阳、武遂、进函谷关。一经明确,二人便快马飞驰,走了三四天才到曲沃,又赶了一天路这才看到函谷关,只是天色已晚。

“关外何人?鬼鬼祟祟,赶快离开,否则,弓弩伺候!”函谷关上一声训斥打破苍穹,关上火把林立,关下亮如白昼,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火药味。

“将军勿要多疑,我二人乃是回咸阳探亲,还望通融。”小七勒马在前叫关道。

“莫说是探亲,就算是给秦王拜寿,也得等到开关验明正身后方可。”依旧是那个声音,“眼下秦赵大战,若是继续纠缠,本将军将以袭关为由,将尔等乱箭射死!”

蝉玉拉住继续辩解的小七,寻得一处空地,给马儿喂了些干草,捡了些干柴升起篝火瘫坐在地上,这几天他们一直奔波在路上,实在是累得不行,若不是闭关未进,眼下还不知疲惫,两人背靠背也没说什么,只是等待第二天天明。小七则调侃道,“没想到,回家还被拒之门外了。”

秦国法规,函谷关每天鸡叫时才开关通行,除非军国情报或持金牌令箭。

天亮,鸡鸣,门开,两列士兵排在门口两侧,严阵以待,此时的蝉玉和小七早就恭候多时,“你二人就是昨晚叫关的?”一个黑脸将军走过来质问道,“正是。”“我看你二人年龄也不大,探亲?探的哪门子亲?”“将军,通关也要回答吗?我们是不是可以保持沉默?”“非答不可,因为本将军怀疑你们不是探亲,是赵国来秦执行任务的奸细!按照惯例,还要对你二人进行搜查,还请配合!”说着,两边的士兵便开始对蝉玉和小七的包裹乱翻一气,虽是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你们最好手脚轻点,小心一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吆嗬,小兄弟,话里有话啊,看来还真能查出点猫腻儿。”突然,一士兵从蝉玉包裹里搜到一块金牌,呈给黑脸将军,黑脸将军一脸惊愕的看着两个年轻人说道,“你们怎么会有这个?你们是什么人?”“你就不要问了,总之我们不是坏人,问多了对你不好。”“这令牌背面刻着‘武安秦令’四个大字,是武安君调配军令的专用通关令牌,往日皆是银牌,今日头一遭见到金牌,你们难道是武安君身边人?”“差不多吧,你就别问了,我们可以通关了吗?”“可以可以,只是今日常规检查,还望两位大人万莫见怪,卑职赔礼了。”黑脸将军赔了一脸无奈的笑欠礼答复,小七见蝉玉从始至终不说话,只好应付道,“好说好说,理解理解。”

经过这段小插曲,二人这才踏上秦国腹地,路上小七虽然绘声绘色的演着黑脸将军的种种,想逗蝉玉笑,奈何蝉玉心事重重无回应,两人走了一日到了栎阳,第二天中午才到咸阳。

武安君府,透着古朴与陈旧,除了这个牌匾外,实在无法想象这竟然是堂堂武安君白起的住所。府上除了门口的两名老卒外,还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家老,蝉玉顺着连绵不绝的咳嗽声,来到了一个老人的卧室,丫鬟正端着药碗劝老人喝下,可老人咳得两眼冒金星,床榻都随着她的咳嗽节奏而颤抖着,丫鬟见蝉玉进来,刚要问明情况,蝉玉把手放在嘴前示意安静,从她手里接过药碗,坐在床头,当她看老人的时候老人也在看着她,两人的眼角都不约而同的挂起泪水,“祖母,喝药。”

老人很乖巧的一口一口的喝下,红着眼说,“是蝉玉吗?”“是我,祖母,蝉玉不孝。”“你,你怎么才回来啊,咳,咳,这么多年了,就不想家吗?”“祖母,都是蝉玉的错,蝉玉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哪里也不去了,就陪在您身边。”蝉玉擦拭泪痕,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丫鬟,丫鬟也就出了卧室,把门带上。

“好,好,回来就好,哪里也没有家里好,咳,咳,你祖父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咳,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祖父让蝉玉回来的。”

“蝉玉啊,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怨恨祖父啊?”

蝉玉不语。

“其实你的祖父也是身不由己,作为秦国的大将,南征北战是他的责任,只是有些东西不在这个位置我们是理解不到的,咳,咳,自从你父亲带着你离家出走,你的祖父就像丢了魂一样,郁郁多年,听说就连秦王组织的阏与之战,他都推辞没去。”

蝉玉依旧不语,不过心里的寒冰开始融化了。

“不提他了,不提他了。你父亲呢,咳,咳,这个逆子,十多年了连一封家书也没收到过,真是太不像话了。”

“父亲他......”

“咳,咳,他怎么了?”老人咳得有些厉害,脸色显得苍白而又红肿。

“父亲在蝉玉四五岁的时候得了重病,再加上对母亲的思念,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白仲也是个苦命人,当年他和你母亲红月并非父母安排,咳,咳,其实两家人都是反对的,可是最终他俩在一起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咳,这都是天意啊,怪不得谁。”

“其实父亲的心里一直认为他才是对母亲的亏欠最多的那个人,离家出走,隐居深山是对自己的惩罚和救赎。”

“也苦了你了,后来呢?”

“父亲离世前,将蝉玉托付给好友秦子,也就是墨家的巨子老大,蝉玉在墨家学习生活了十多年,也是墨家的成员了。”

“这个墨家还真没怎么听说过哩,是哪国的大户人家?”

“祖母,不是的,墨家和咱们的白家不是一个概念,墨家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聚在一块组成的团体,有姓白的,也有姓李的,姓王的,都有。我们有自己建造的大宅子,还有”蝉玉噗的一声被逗笑了。

“哈哈,祖母还是第一次听说哩,祖母想听听外面的世界。”

“没问题。”

......

就这样,蝉玉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过往经历绘声绘色的描述给祖母听,一连就是好几天,直到祖母安详离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