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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魂锁皮影

一百六十七魂锁皮影

清乾隆年间,河北满城有年青秀才姚欣,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虽勤学上进。然仕途不济,每秋闱进省府保定求取功名,欲中举,连续六年名落孙山。此年考试放榜,得知其依然榜上无名,其落魄归,临近家乡,觉无颜面见家乡父老,至府河,将行李与书籍、纸张、笔砚皆抛落河中,随后入水欲溺亡之。

姚欣入水,亦步亦趋至深处,河水欲没头顶之时,有二壮汉游至近前,将其速救之。其嗔二壮汉多管闲事,不应拦其亡。二壮汉亦不睬之,将其拉至岸边,从一老者接过雇资,扬长而去矣,原老者雇二壮汉所救也。

每年放榜之时,总有落第者来此寻短见,老者已见惯不怪。其先带姚欣购新衣更之,后请姚欣至饭店食之,二人始谈。老者曰:“吾乃一艺人者也,以耍手艺为生,吾曾救轻生读书者多矣,后助其考取功名,吾可助汝成也。”

姚欣闻罢,燃起希望,其甚好奇,问老者贵姓大名,能有何高技妙手助其成。老者姓卞名石,其拍胸曰:“食足请随吾归。”

卞石将姚欣领至一小四合院内,此其居处,从正房步出一美女行礼迎之,其荐曰:“此吾女儿春秀也。”姚欣扬目视之,顿呆矣,春秀美之极也,如年画所描仙女般,其折纤腰以微步,皓腕撩轻纱,眸含春水似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如鲜花绽放,指如削葱根,小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魂矣。

姚欣被安置于东厢房内,每日茶饭伺候,半月过矣,卞石绝口不提科举之事,亦不安排其事做,恐其闲散无聊,常带些戏院门票,请其入戏院观赏,散其心也。

戏院茶社有说书者、唱大鼓者、弹琵琶者等多矣,然终不缺皮影戏表演。此皮影戏曲源于北方,一种用蜡烛或酒灯等光源照射兽皮做成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之民间戏剧。表演之时,艺人于白色幕布后,边操纵戏曲人物,边用曲调唱述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其平面人偶以及场面景物,乃民间艺人用刀雕彩绘而成皮制品也,故称之为皮影。皮影人的四肢与头部分别雕成之,用线联缀竹棍而成,以表演之时能活动自如。一皮影人,需用五根竹棍操纵之,艺人手指灵活,让观众眼花缭乱。不仅手上功夫绝妙高超,口上尚需说、念、打、唱,脚下制动锣鼓。演皮影之屏幕,用一四尺见方白纱布做成。白纱布经鱼油侵透后,变得挺括透亮。演出之时,皮影紧贴屏幕活动,人影与五彩缤纷景色真切动人,如身临其境也。

姚欣此前只闻之,从未亲眼目睹,其观皮影戏表演后,喜欢之极。有时归至家,意犹未尽,学着戏中人物之唱腔,即兴唱之。

一日傍晚归,姚欣正学唱之时,卞石与春秀从外归,闻之,卞石拍手赞曰:“妙!续唱之,与真同也。”其赧色收之。接着,卞石揭开谜底,原其正给姚欣治病,来年后可再赴考场,求取功名。

如何治病?用卞石之言释之,姚欣中书毒已深矣。其读书不会择其用而用之,皆乱用之,心窍被淤塞,读成书呆矣。据卞石之经验,治其病需分两段,首段乃化淤排毒。此段须远离书籍,将身心投至一具吸引力嗜好之中,比如皮影戏,用此冲刷毒害。待毒刷尽,后段致力于赴考而轻取功名成也。

姚欣闻后茅塞顿开,其观皮影戏更入迷矣,不久其不满足于模仿、学唱,欲拜师学艺、欲亲手操作之。一日,其入戏院观皮影戏,折子戏欲终之时,其入后台,欲结识班主而拜之。掀开围帘,其顿呆矣,于幕后说唱者正乃卞石父女二人也。更奇异者,有时皮影人四肢与头部虽用线联缀竹棍而成,然不用竹棍操纵,其灵活自如,唱作念打似真人也!

春秀见姚欣吃惊,其亦惊也,然卞石似早知会如此,微笑点首而示之。姚欣跪拜卞石,求曰:“吾今日方知先生以耍皮影戏为生,请受小生一拜,吾愿拜师学此艺,请师父收之。”卞石哈哈笑曰:“哈哈……吾愿收之。”

次日晨,卞石将姚欣带至西厢房,开锁推门,让其大开眼界。三间西厢房内置满格架,成排格架上摆满二尺见方之木盒,木盒贴有标签,标签注明戏名,如《西厢记》,《玉堂春》《梁祝》等戏名,木盒内叠放各种精美鲜艳之皮影。卞石让春秀教其学习皮影戏之表演技巧,春秀勉应之。

经学,姚欣逐渐识出门道。城内皮影戏班有数家,对比较之,最精致乃卞石一家也。其制作皮影突出别色,数家戏班之皮影用驴皮、骡皮、马皮、及羊皮制之。然卞石除此,尚有鹿皮、水牛皮、兔皮、狐皮、虎皮、猪皮、狗皮等制之,凡能脱皮动物皆有之。另独处乃卞石之皮影有时能摆脱线控,表演自如,实匪夷所思也!其百思不得其解,甚异之。

姚欣请教春秀此何故也,春秀笑而不答。另有异者,其见屋内东北角落有一雕花木盒从未开启,盒上无标签,贴有封条,不知内装何物。其问春秀,春秀告知,此盒内有秘密,严禁开启。春桃之回答,让其疑惑,其欲打开强视之,方解心中之疑。

一日,姚欣乘父女俩外出,小心翼翼将雕花木盒封条揭之,打开观视。见盒内装完整一套皮影,只无装线控,乃半成品也。见盒内有一青年男子皮影,一身白衣,黑发、黑鞋,面涂黑色,唇涂口红,眉清目秀,其不知何戏皮影也。观之良久,并未见有何秘密,遂将木盒关之。

次日下午,卞石郑重恭喜姚欣,言其首段治疗已成功,从今起欲行后段。言罢给其一包药材,让其次日晨煎服。卞石言服完此药,其体中残留书毒即刻刷净,此后其可重新温习功课,备明年科考,一举可成矣。

姚欣喜不自胜,盼日落西山。暮色降临之时,虽未至次日晨。其迫不及待,寻至砂锅,见父女二人未归,于院内盘灶架火煎之。

水烧开,姚欣欲打开药包往锅内放之,正此时忽闻有人喊:“且慢,此药苦也。”其一惊,举目视之,见院中立一年轻人,此青年似从戏内走出般,一身白衣,黑发、黑鞋,面涂黑色,唇涂口红,眉清目秀。咦!此人似雕花木盒内皮影也!

姚欣顺口回曰:“汝何人?药岂有不苦之理。”白衣青年却言:“比药之苦乃无药可救也。”腔调似戏曲人物道白。其闻言,觉白衣青年言外有另意,遂将药包收回,祥问何意也。

白衣青年言其原乃一乞丐,四处流浪,至府河,欲投河自尽,被卞石所救,后收留。卞石不仅管其吃喝,还教其皮影戏,可惜天资有限,学艺不精。有一日,卞石给其一服中药,让其煎服,其服之,不久遂不省人事矣。不知昏迷多久,等其恢复意识时,觉身体大部已不知所终,只剩一副皮囊。卞石用刀于皮囊刻划,打磨皮囊,给皮囊上彩色,其仍无知觉。其省悟己已亡,身成皮影矣,己之魂被锁于皮影上,成表演物矣。其因学艺不精,难登戏台,故而被封条困于木盒内,弃角落而无以用之。

此时,姚欣终喻矣:难怪卞石所拥有皮影能不线控而行动自如,原来如此!其善待吾之因,欲剥吾皮做皮影。难怪其让吾欣赏皮影戏,教吾演唱,让吾嗜爱皮影,欲罢不能,欲摆脱皆难矣。其口蜜腹剑,心怀叵测,欲害吾,让吾之魂锁于皮影,成其手中赚钱之玩偶,其阴毒至极也!

青年又曰:“谢汝揭封条救吾出盒,吾已成皮影,吾不忍心汝步吾后尘,特来告知。另再告知,春秀非卞石之亲女儿,乃义女也。”言罢,其倏忽隐入暗处,姚欣似见有束白光飞入西厢房,瞬间逝矣。

姚欣识出此青年定乃西厢房雕花木盒内之皮影也,分明出盒救吾,吾被卞石所骗矣!老贼不久归,定会取吾皮。呀!其顿时大骇,魂飞魄散,其推开院门,怀抱药包,慌不择路逃之。

傍晚,姚欣逃至府河边,其不敢停留,沿河岸向南奔之,至天亮时,逃至白洋淀。寻一中医药房询问,坐诊老中医言其怀揣药包乃“麻沸散”也,专接膊锯腿之用。其若煎服,顿时昏倒,昏迷不醒五日。其闻之,惊骇不止。

心稍平后,姚欣又为春秀担心。二人常于一起,已日久生情而恋爱。姚欣思之:吾喻矣,难怪春秀对吾学艺并不上心,而且眉宇间常流露出忧郁之情,春秀对卞石恶为定明之。其并非卞石之亲女儿,乃卞石养女也,现吾已脱身,卞石若对春秀下此毒手,岂不易也?

姚欣强忍恐惧又潜回,数日后,其见皮影戏售票处购票者多矣,一者赏戏,二者欲仰观售票者春秀之美色,难怪卞石皮影戏红火。其佯装购票,如愿将春秀约至一家小客栈。经叙谈,其方知春秀姓田,乃河南开封人氏,原乃一富家女,春秀父为巴结当地知府,欲将春秀许配知府为小妾,知府已过知命,春秀安能允之?为逃婚至府河,走投无路,欲跳河轻生,被卞石所救,卞石见春秀貌美,不忍伤害,认为义女。

姚欣提出欲带春秀双宿双飞,春秀难允之。其虽深爱姚欣,然卞石乃其救命恩人,焉能恩将仇报?姚欣劝曰:“汝之思愚也,卞石阴狠毒辣之极,其非救人,已害死多人,罪恶累累。现利用汝为助手,终有一日,无所用之时,对汝下毒手,现不逃,恐日后遭其毒手矣!”春秀忧曰:“卞石原术士也,后改行皮影,其法术高明,恐汝与吾难逃其魔掌,即便侥幸逃之,天长日久定会被其抓回,终亡其手也。”姚欣亦甚忧,叹曰:“此如何是好。”

姚欣思之良久,忽目光一亮,其思出一策,谓春秀曰:“将计就计,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吾可将麻沸散煎熬成汁,装入小瓶内,汝携归,待卞石饮茶之时,汝暗将汁液投入杯中,待老贼中毒迷倒,吾放火焚之,烧死老贼,吾等可脱身矣。”春秀咬牙曰:“为脱身,只有冒险一拼,方可成也!”

二人备妥,依计行之。次日晨,春秀奔至小客栈,告知姚欣,卞石已中计,现昏迷于小四合院内。姚欣闻之大喜,趋而视之,见卞石中毒,果昏迷不醒,遂命春秀收拾细软,并打开诸木盒,放诸魂出盒,命白衣青年率诸魂聚于府河边,待超度轮回再生之。其焚火烧宅,不多时,烈焰腾空,小四合院成废墟,卞石成灰矣。

后二人出重资,请观音寺众僧至府河边做法,念经三日,为诸魂超度。

姚欣携田春秀回归家乡,其父母翘首盼儿归,见春秀貌美如仙,大喜过望。闻其遭遇,惊奇不已。姚欣与春秀成婚后,其弃仕途,安度美满之日,享田园之乐至晚年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