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烟影戏
一百六十五烟影戏
清嘉庆年间，安徽景宁县土匪猖獗，盘踞叶山匪帮之匪首姓冷名龙，其有胞弟冷虎与冷彪，人称冷家三雄。其率百余喽啰，常下山打家劫舍，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官府派兵剿匪，其占地利，官兵连吃败仗，无果而返。
仲夏一日，土匪二头目冷虎率数名喽啰下山踩点，于返回山道之上，遇一怪事。见一弯腰驼背老翁与一憨厚后生，置挑担于一侧，正坐于一大石上歇息。后生持一葫芦般之物于口中吸之，后吐之，一团烟雾缓缓然散开，烟雾竟缓变出两人！冷虎与众喽啰举目细视之，竟乃一男一女也！见女子缓依至男子怀内，正缠绵之时，一阵微风拂来，两人形烟雾随之消散无踪矣，怪哉！
又闻后生问老翁：“师父，因何每次吾吐出张生与莺莺，动作皆缓乎？未演毕，烟雾尽散之，何因也！”老翁摇首，笑曰：“汝嘴舌尚灵巧，气力不够绵长，况且心中无戏，未能悟出戏中人之性情所至也。不必气馁，假以时日，遂能可成矣！”
众匪目瞪口呆，惊奇不已。其等乃杀人不眨眼凶恶之徒也，平素对世间之事尽感淡漠，然此次却实让其等震撼矣，世上尚有此事，竟能吐烟成画！
冷虎思之：吾虽知此二人身未带银两，然吾兄定爱此稀奇古怪之物，吾何不将此二人带上山，让吾兄一饱眼福而悦也。思至此，其忙领众喽啰将一老一少围之，欲领其上山。一老一少见众匪手持刀剑，大骇，顿脸色惨白，颤巍巍随之而去。
约行数里，遇一河，众匪押二人上船，指对岸绝壁曰：“过此河，再上山则至矣！”老者见绝壁之上有一蜿蜒曲折山路，惊叹曰：“诸位好汉居所之险峻，老汉真乃平生仅见也！”冷虎得意曰：“哼，然也！汝此言对矣，朝廷皆无法攻之！”
待一老一少上至山顶，已气喘吁吁，更让其感惊讶，乃此处别有洞天！山上不仅能养牲畜，更能种植五谷杂粮，竟如世外桃源也！
见冷虎率众回山，哨所喽啰号角鸣之，山门缓缓然打开。冷虎将一对老小领至一大山洞内，见一满脸横肉汉子匆匆然至，伸手扇其一耳光，怒喝：“混账！汝大胆！竟敢带陌生人上山！来人，将此二人即刻杀之！”
冷虎慌忙跪倒，求曰：“大哥且慢！待二弟细言之！”其将于山下所见所闻详述之，又曰：“二弟见大哥整日于山上憋闷，欲饱眼福取乐耳！再言，此二人亦无力，任一弟兄足可将其擒之，兄不必惧矣。”
闻冷虎之言，冷龙似乎觉奇怪，讶然曰：“汝方才所言其二人竟能吐烟成画？吾闻所未闻，若真如此，快让其吐之！”冷虎忙命老翁，即刻表演之。老翁巡视四周，曰：“烟影戏忌风，须将洞门关之，再燃火视之！”
待一切备妥，老翁从担子内取出一形状怪异葫芦，于葫芦底部近火熏燃之，速将葫芦口凑于嘴猛吸之，闭上双目，神情异常陶醉，口微然张开，一股浓烟遂从其口内缓缓然吐出，片刻之后，浓烟开始缓然变幻，见一女子坐于地抚琴，神态娇媚百出，忽而旁边缓缓然行来一头戴纶巾男子，女子见得，款款起身，二人相依相偎，如梦如幻。此时，老翁突伸手撩之，烟雾速散。其又对葫口猛吸一口，后又吐出，缓缓然出现十里长亭画面，一双男女手拉手，似乎互诉情语，男子转身似欲离开，女子忽掩面哭泣，似恋恋不舍矣。此两出乃《西厢记》中“崔莺莺夜抚琴”与“十里长亭送张生”之情节也。
如此神技，众匪皆目瞪口呆！冷龙起身，大悦，拍手赞叹曰：“妙哉！吾刀尖舔血活数载，此怪事尚首次见之，妙哉！老翁，汝尚会何技？请言之。”
老翁憨然笑曰：“此烟影戏只求精，故而寡矣，十来出而已，如《西厢记》、《牡丹亭》、《汉宫秋》等名段罢矣。”冷龙闻后，顿哈哈大笑，言十出则足矣！
此时，后生忽木讷曰：“此烟影戏非绝技也，吾尽能表演！吾师父身怀云影戏，此才真天下一绝也！”冷龙惊奇问：“云影戏何技也？”众土匪更为惊异。
老翁嗔言后生，转身摇头笑曰：“此云影戏难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云影戏须依靠天时地利，非何时皆能演出，须待天上彩虹现时方可演之！”冷龙问：“莫非以天上云彩做衬托方可演戏？汝真有此绝技乎？”众匪不觉惊异。老翁点首曰：“能成云影戏之首要条件，即天悬彩虹也，然此难矣。”
冷虎大声曰：“如今正值仲夏，欲见彩虹非难矣！老翁，汝随时备妥，待彩虹来时，吾遂告知，汝万不可让吾大哥失望矣！”
自此，一老一少居于匪窝内，二人每日做烟影戏让冷龙诸兄弟赏观之。此烟影戏虽神奇，然久而久之不免显乏味矣。此时诸匪皆欲赏观云影戏，究竟何样也。只等阴天大雨，雨后天晴，天现彩虹之时。
数日之后，一阵暴雨过后，彩虹现于北，冷虎急告老翁曰：“速去！有彩虹矣！”冷龙亦异常激动：呼曰：“快速、速做出云影戏观之！云影戏究何样乎？”
然老翁仰视之后，却摇首叹曰：“吾等所处之山坐北朝南，而彩虹北现，南离火，北视水，水克火，行不通也！视情形，非待彩虹西现，否之，则云影戏演不成矣！”
众匪大感失望，如此视之，云影戏尚需天公作美，只待下次雨后，彩虹西现时，到山下河中方能观赏。众匪摇头叹息，无奈候之。
半月后，一日，天突降大雨，雨过天晴之后，西方映出七色彩虹。老翁见此，仰头哈哈大笑曰：“妙！妙！真乃天助吾也！”言罢，匆匆然下山。众匪见此，皆放下手中之事，欢蹦乱跳，紧随其后而去。
老翁率徒弟立于领头船上，对艄公大叫：“速划！否则欲失良机！众速随之！”艄公闻罢，顿抬膊，用力摇桨，船似箭般向彩虹疾驶，后三匪首率众匪船亦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而来。众匪皆仰望，望西天七色彩虹，速而行之。
正于此时，水中突一阵翻动，载匪船猛然一晃，皆翻入水中！众匪落水，船四周随即露出伏兵，诸伏兵将匪船围住，每人手中皆拽结实渔网，将落水众匪网住。放眼望去，远处有十余艘载满官兵大船急驶而来，弓箭手一齐对准水面欲射之。
待将众匪拖岸尽缚，一身穿官服之人向一老一少抱拳笑曰：“此次尽擒悍匪，解除本官与朝廷心头之患，二位实乃首功也！如若非汝二人深入匪穴，将三匪首引下山而擒之，则难矣。匪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加匪首狡诈异常，长年不下山，十年八载亦无可奈何，擒其实难也！”
老翁还礼，笑曰：“现已将诸匪尽擒，民害已除，地方安宁，吾告辞矣。”言罢，老翁与后生晃而现原身，老翁原张果老，后生原其坐骑毛驴变也！张果老乘毛驴，瞬间踏上云端，渐行渐远矣！
众官兵将惊奇不已，齐跪倒，向天叩拜不止，直至张果老消逝云端去矣。
原来，叶山匪徒，近年称霸一方，其匪穴罕见易守难攻。匪首冷龙奸猾狡诈，很少下山。俗言擒贼先擒王，不擒匪首，如何能将众匪一网打尽？虽官府极其恨之，却毫无办法，只能望山兴叹。旧知府因剿匪无力被免，新任知府张榜缉匪，却无人敢问津，事难也。
一日，忽有二江湖艺人揭榜，来至衙门，称其有灭匪之良策，不妨试之。知府问其有何良策，其却不肯言，只言每次下雨时，兵马备妥，待彩虹西现，遂如此埋伏则成矣。知府将信将疑，依计行之，每逢下雨遂埋伏水中，不料悍匪真被师徒二人引入伏中矣！
为何师徒如此行之？原今春冷龙率众匪至雁西村抢劫，归时突遇雨。雁西村外有一新建八仙庙，其遂率众匪入庙避雨，见庙大殿宽敞，其兴然坐于大殿正中，观东西壁绘有八仙神像，逞狂曰：“两侧八仙如吾手下小兵卒，俯首听令耳。”其猖狂至极。雨后归时，竟便溺大殿，其亵渎神灵之恶举实罪不可恕也。
张果老闻之大怒，又闻冷龙匪帮无恶不作，罪恶累累，决意下界除之。遂化作老翁，其骑毛驴化作后生，师徒扮做江湖艺人，至景宁县，揭榜而行之。其施法用烟影戏诱敌，匪中计入伏，终将匪灭之。
知府大人叹曰：“占山为王者，若替天行道，杀富济贫，则有招安再造之机也。然烧杀淫掠之恶匪，罪恶累累，又亵渎神灵，岂能不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