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回到东京,挂在门上的松枝不知何时已被摘下。街道上寒风肆虐,一点都见不到正月的新年气氛了。
我一回东京就去先生家还钱,还带上了前面提到的香菇。只带香菇上门显得有点奇怪,我将香菇装在一只新的点心盒子里放在夫人面前,解释说这是母亲专门让我带来的一点心意。夫人很客气地道谢。夫人拿起点心盒子正要往隔壁去,可能是盒子很轻让她有些惊讶吧。“这是什么点心呀?”夫人问我。从夫人天真的表情看,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那种极其清淡的孩子气。
对父亲的病情,先生和夫人都问了很多。
先生说:“照你讲的情况看,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不过,病到底是病,不能不放在心上。”
关于肾病,先生有许多我不了解的知识。
“这种病的特点就是虽然已经得病,却又感觉不到就不放在心上。我过去认识一个军官,就是这样被耽误了。死的样子让人难以置信,睡在一旁的妻子连救护的工夫都没有。他夜里只叫醒妻子说有点难过,第二天早上就死掉了,妻子还以为他在睡觉呢。”
一直倾向于乐观的我立即感到了不安。
“我父亲也会这样吗?还真说不准呢。”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好是不能好了,不过眼下还用不着担心。”
“要是医生这样说,那就还行吧。刚才说的是个完全不上心的人,而且是个感受性非常粗糙的军人。”
我略微踏实了些。先生一直注意着我的变化,随后又补上一句:
“健康也罢,生病也罢,人都是很脆弱的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就死掉了。”
“先生也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身体就算再怎么结实,也未必不会考虑这种情况。”
先生的嘴边浮现出一抹微笑。
“不是经常有人猝死吗?另外在一种非自然性质的暴力下,‘啊’的一声人也就没了。”
“这非自然性质的暴力又是什么呢?”
“我也说不好,不过自杀的人都使用了非自然性质的暴力吧。”
“那么被人杀死,也算死于这种非自然性质的暴力吗?”
“被人杀死的情况,我还真没思考过。当然真要说起来,也算是吧。”
那天说到这里,我就告辞了,回到东京后我对父亲的病也不再觉得那么难过。先生那天谈到的自然之死、非自然暴力之死等等,也只在当时留下了一些淡薄的印象,之后便在我脑海里荡然无存。我想起了几度想要着手又放下的毕业论文,再不开动恐怕真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