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是谁
在王佐走后，吕彦也来到了赵穆的房间，他两只眼睛通红，眼底布满了血丝，眼皮垂着很没有精神。
赵穆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来看向了吕彦，他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吕将军的这是怎么了？一晚上没睡吗？”
虽然赵穆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亲切，但听到赵穆口中“吕将军”这三个字，吕彦还是心中一凛。
吕彦走到了赵穆的身前，赵穆摆摆手指向了自己的一旁，示意他坐下。
“昨天和那几名都尉彻夜长谈，除了叙旧之外，还了解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他们是从河西的战场上退下来的，各地诸侯的联军在河西败退，晋王的军队想必不日就会到达我们这里，大当家的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吕彦提到了“大当家的”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吕彦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是在朝中混迹多年的四品前军将军，这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那几名都尉，算起来不是他的旧部，也是他的故人，肯定是更加的拥护他。
功高而震主，权大而欺主。这是为臣者的大忌，宦海沉浮多年的吕彦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与其赵穆对自己生出猜忌之心，倒不如自己先负荆请罪。只是他的家人们现在都在京城当中，不然的话，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家人交给赵穆照料。以此来打消他的猜忌心。
赵穆听到了吕彦加重口气的四个字后，也明白了吕彦的意思，他之前的猜忌也消除了一大半。
“三当家的认为我们是官军还是义军？”赵穆平静的望着吕彦，他问了一下答非所问的问题。吕彦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自己比赵穆大十几岁，但这个年轻人的心思总是很深沉，他深邃的眼睛之中仿佛有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
虽然这个问题答非所问，但确实是目前磐石堡面临的一个难题。
吕彦思考了一下后说道：“这个......我们是......全凭大当家决定。”
听到吕彦的回答，赵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来这位三当家的心中还是有些芥蒂。
望着赵穆的深情，吕彦试探性的回答道：“难道大当家的想做义军？投靠晋王？”
赵穆此时站起身来，背着手，背对着吕彦，他站在窗前，远眺着山景。
磐石堡位于青石山山顶附近，而赵穆的这个房间是寨子的最高处，虽然不是青石山的最高处，但也差不太多，从这里的窗前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虽然远方有单单的雾气，但视野还是相对开阔，窗外便是广阔无垠的江山。
见赵穆站在窗前一句话也不说，吕彦又试探性的说道：“难道我们要做官军？也对现在我收编了一支三千多人的正规军，之前座山雕一个有千人规模的土匪，朝廷都会招安授予官职，更别说现在的我们了，的确有了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了。”但是说到最后，吕彦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之前是朝廷的前军将军，之前他投笔从戎，从基层伍长做起，之后是什长，都尉，校尉，一直到四品前将军。戎马十多年，经历大小战斗上百次，才有了前军将军的地位，但是因为被上峰陷害，自己险些满门抄斩，若不是自己的妻子散尽家财，疏通关系，朝中的那些老友们求情，他全家恐怕都要满门抄斩。
而在被押送的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官军是如何盘剥百姓的，他治下的军士们或许不会，但是不代表其他人的部队不会，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兵过如篦，匪过如梳。”
无论是义军，还是官军，只要大兵一到，粮食牲口，钱财一扫而光。受苦的都是老百姓。
而且他看到了朝廷沉重的徭役，以及地方官吏，诸侯豪强的横征暴敛，而在朝中依旧充斥着“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氛围。
如果百姓们都丰衣足食的话，那么恐怕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去当什么“义军”。
看到这样的朝廷，吕彦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再给朝廷卖命的，而这种腐败黑暗的朝廷，也不值得他去卖命。所以当他说道当官军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赵穆此时转过身来对他说道：“三当家，在我看来，其实我们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赵穆竟然说不重要？这让吕彦多少有点生气，自己把两个答案都说了，而他却告诉他，当什么根本不重要。
吕彦是个心胸直率之人，他不似王佐与赵穆那样喜怒不形于色，他有什么脾气，马上就会挂在脸上。
赵穆看到了吕彦有些怒意的脸庞，他又说道：“看来三当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那么请大当家的直言！”吕彦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他的语气也有些锋利，不似之前那般和缓。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赵穆多少了解了一点吕彦的脾气与秉性，刚刚自己的话，就是在刺激他，让他产生怒意。只有这样的话，自己之后说的话，才能彻底让他折服。而且从刚刚他的回答来看，这位吕将军并不具备王佐那样的眼光。
“三当家之前参加过朝廷剿灭义军的战斗，不知道三当家对义军了解多少，现今有多少支义军队伍？”赵穆问道。
听到赵穆问自己“正经的问题”，吕彦的态度也和缓了一些，他回答道：“现如今义军遍地烽火，之前大小义军共有上百支，其中势力较大的二十几支，朝廷先后剿灭了一些，现如今恐怕还有五十几只，而像晋王这样跨州连郡者，也有五六支。”
“那么根据三当家的了解，朝廷有多少兵马呢？”赵穆继续问。
“据我所知，朝廷现如今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只有兵二十余万。不足以平定各地叛乱。于是便诏令各州郡，各地诸侯自行募兵，至于他们有多少兵力，我就不太清楚了，更何可朝廷如今广开门路，只要肯为朝廷效力，剿灭义军，无论是官民盗匪皆可招安。例如座山雕这些匪徒。至于现在朝廷到底有多少人去剿灭义军，我实在是不清楚了。”
听到吕彦的回到，赵穆微笑着点点头，看到他的笑容，吕彦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