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登门解释
果不其然,张治离谱的话让三位大妈听得一愣一愣。
赵嫂神色害怕,钱大娘面露敬畏,冯婶心神恍惚,想必她们皆认为碰上了一个不简单颇有见解的大人物吧。
长舌妇们听完他独道的见地,全都做出一副好像很明白的样子,根本没有质疑其中的真假虚实。事实上,正因她们不懂,自然就觉得有道理,才会摆出恍然大悟的架势。
有些事情,因为不懂所以从而搞研究。因为无法估价,所以才会值得追逐。
人们总因为不明所以选择毫无根据的崇拜,恰巧张治擅长将通俗易懂的问题讲得更加深奥。他似乎觉得这样做更显自己满腹经纶,学识渊博。
“所以昨天老夏家媳妇上吊自杀,用的什么东西啊?”赵嫂压低声音,将话题回归重点。
钱大娘迷茫的摇摇头,“不知道。”
冯婶凑近众人,道:“听说是秋衣。”
张治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自裁工具里面居然还有除布和绳以外的东西。
“是我目光短浅思想浅薄了……”他手中握着的油条慢慢弯曲下来,身体已经没有刚买来时那般酥脆硬朗。
冯婶腔调独具欣赏:“哎呀哪里,您还是很有学问的。”
张治被夸的不好意思,他摸摸后脑勺,腼腆笑道:“哈哈,有些东西没那么容易透彻领悟。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嘛,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冯婶满脸敬仰之色,“是啊,今儿跟您聊得真是愉快,都让我想重新念念书了。”
“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赵嫂与她观点恰恰相反,想法特别封建的说:“你瞧老杨家女儿,就是因为出省读了个文学类的研究生,回来精神变得不正常了,如今还在疗养院治病呢!依我看,坚决不能让小孩念文学,读到发疯可就完了。只有像张先生这样身强体壮的人才能担当文学代表啊,普通人只需要学会识字算数就行了!”
听得话里有话,张治感受到了来自肤浅庸俗传统观念的满满恶意。
他收敛笑意,坐立难安。
“说的也是,”可惜钱大娘没能注意到张治略显僵硬的表情,照说不误的迎合道:“现在有文化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文绉绉的,平时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一到紧要关头就掉链子,什么事都指望不上。”
张治没有愠怒,郁闷至极的问道:“此话怎讲?”
赵嫂看一眼钱大娘,后者眨眨眼,前者心领神会道:“就是那个姓车的律师先生啊。”
钱大娘说:“对对,没错。车先生今年得45岁了吧?”
赵嫂咋舌:“都45岁的人了,还没有一番作为,半点前程都没有。我就说律师行业不好做吧?”
“律师挺赚钱的呀,”张治疑惑道:“车律师发生过什么事吗?他怎么了?”
三大长舌妇眼神相互交汇,似乎纠结该说不该说。
几秒种后,赵嫂如实说道:“据说他刚入行那阵子接手的都是些小案子,虽然事业没什么起色,但赚的倒是不少,逢年过节还开小轿车回村炫耀呢。”
钱大娘点头道:“是啊,村里人都被骗了。还以为律师挣钱,前景不错。”
张治忙说:“看来做的很得心应手呀,然后呢?”
“然后就不行了呀,”赵嫂补充道:“自从在外边儿娶媳妇之后,除了打官司什么都不关心,他连两个孩子的生日都记不住。”
钱大娘的表情每一分每一秒都透着嫌弃,“这车先生就是个怪人。”
“可不是嘛!他年年拎着那么多东西回村,也不知道显摆给谁看,简直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只会巴结讨好有权有势的村内骨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赵嫂嗤笑道:“我当时就觉得他若不注意言行举止,将来肯定在事业上栽跟头,迟早被人笑话。结果隔年就出事儿了,我说什么来着?”
张治苦笑道:“若想在社会上吃得开,阿谀奉承不算什么坏事。”
“哎呀,你有所不知。”钱大娘接话道:“车先生越来越飘,后来接连失败好几场官司,把自家房子都给赔进去了。”
“没错没错,”赵嫂频频点头表示认同,“车律师估计也觉得丢脸,近些年来,村里人没见他回来过。”
“无论怎么隐瞒,始终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啊。”
赵嫂心生同情:“做车家媳妇也真够倒霉的,跟着他居无定所,到现在还住出租房过日子呢。”
“就是就是。”
仲北朔偷听到这里,原本以为张治会表现出窘迫亦或尴尬,然而他脸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张治见多识广的总结道:“昨日失败不代表今天依旧如此,说不定车律师的工作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所起色呢?”
一直沉默无言的冯婶开口惋惜道:“估计没希望了。”
大妈们有所保留,还未将尖嘴薄舌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么一看,果然还是张治太单纯实在了。
仲北朔早已放弃跟长舌妇们争辩文学的重要性,张治却好像很享受观点不同带来的畅聊体验。
都是些没有远见的愚蠢妇人,张治竟然还能跟她们聊得热火朝天,仲北朔属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喂!”他靠近小卖铺前的空地,喊道:“走了。”
张治这才意识到自己主要任务应该是买早餐回去,他连忙站起身,回头冲大妈们礼貌笑道:“叨扰多时,还望见谅。您们继续聊,我现行告辞了。”
“哎呀张先生真会说话。”冯婶笑的春风荡漾,她捂嘴故作娇羞道:“不打扰,一点儿都不打扰~。”
那做作的模样,若是放在黄花闺女身上,必然给人一种桃羞杏让明艳动人的美感。而放在年过五十满脸皱纹的冯婶身上,可谓是纱布擦屁股漏了一手老牛想吃嫩草的反胃恶心感!
“是啊,我们还盼望着张先生能多来跟我们唠唠嗑呢。”钱大娘说着临别时老一套的客气话。
张治这会儿居然谦虚起来,他忙说:“好的好的,最近得空清闲,我会常来叨扰各位的。”
“喂!”远处,仲北朔不耐烦的吼道:“你磨磨唧唧什么劲儿,快点过来!”
张治把手中还剩最后一口的油条吃掉,然后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朝等待多时的仲北朔跑去。
回教职工宿舍路上,他不能理解道:“你还真是都到哪里都热衷于瞎扯忽悠,连大妈都不放过,真是服你了。”
“哈哈,”张治推着轮椅,笑道:“多接触不同年龄段的人,也算一件趣事啊。”
“你和她们有什么好聊的?”仲北朔无语道:“早餐都冷掉了。”
张治赔笑,“我的错,一时上头兴起忘记时间了。”
“我妈肠胃不好,容易消化不良。这里不比繁花市,宿舍没有微波炉,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温热早餐吧。”
“问题不大,用煤气应该可以吧?”
“嗯。”
夏风在窗外树枝呢喃,叶子被吹的沙沙作响。
姜羽起床吃过早饭后,照例出门放牛。
不知不觉经过小卖铺,再走一段路就会顺道看见高中教师职工宿舍。
想着今日事今日毕,是时候应该面对仲北朔把话说清楚了。
姜羽把牵牛的绳子拴在大树上,进入小卖铺打算买点东西。
可是她不知道仲北朔喜欢吃什么小零食,一般来说,女孩子偏向膨化食品。但仲北朔终归是男生,万一买错她反遭对方一顿臭骂,岂不是弄巧成拙……不如干脆买两瓶汽水算了。
姜羽付完钱,提着两瓶冰镇可乐离开小卖铺。
可恶的家伙,还得等她亲自登门解释,真是小家子气。
她得好好思忖与他正确的交流方式,如果无心说错几句话,又惹仲北朔生气,恐怕她的爱情就要躺进棺材盖上板子了。
姜羽抵达教职工宿舍门口,仲北朔正在和母亲以及张治吃着早餐。
她眼睛瞄见陌生人,有些怯场。
刘茗视线余光无意瞧见门外站着一抹亭亭玉立的小身影,忙热情招呼道:“姜同学来了呀,吃早餐没?”
“谢谢刘老师,我吃过了。”姜羽嗓音像铜铃一样清脆。
背对她的仲北朔闻言,眼底划过一丝惊喜。几十秒后,他恢复常态,照旧一副扑克脸。
张治叼着油条,将身旁的仲北朔这一系列细微小神态尽收眼底。
“姜同学,进屋坐呀。”刘茗朝她招手。
“没关系的,刘老师。”姜羽拘束的站在门前,弱弱道:“我找仲北朔有点事,还是在这儿等他吃完饭出来吧。”
“哎呀,不用等,朔儿早就吃完啦~!”刘茗看向正在喝豆浆的儿子,含笑道:“朔儿,快去,别让姜同学等太久。”
仲北朔吃着茶叶蛋,依旧无动于衷。
无视他手中还攥着筷子,刘茗起身推动轮椅,直接将仲北朔连碗带人的移出屋子。
他黑着脸刚想说话,一口茶叶蛋黄恰巧这时卡住嗓子眼,仲北朔顿时噎得满面通红。
姜羽手腕上挎着塑料袋,她赶紧拿出一瓶可乐,打算让仲北朔喝两口。可是由于手忙脚乱,她暂时忘记了汽水的通病。盖子刚拧开,可乐瞬间喷涌而出。她干净的上衣就此遭殃,被呲溅一大片褐色痕迹。
仲北朔左手端着空瓷碗,右手不停捶打胸口,眼神还不忘没好气的撇姜羽,似乎在无声骂她呆瓜蠢货。
姜羽认为他这幅狼狈模样纯属因她不请自来而造成,自觉愧疚,便将开启的可乐倒入仲北朔手中瓷碗。
仲北朔微微一愣,脸色愈发铁青。
她殷勤讨好般说道:“快喝吧,赶紧把饭压下去。”
姜羽自认为表现的不错,然而她这动作在仲北朔眼中,搞得好像他是要饭似的,显得极其不尊重。
他端着盛满可乐的饭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拧着眉毛的冰山脸十分滑稽。
姜羽会错意,半开玩笑道:“别担心,我没下毒,你死不了的。”
仲北朔气的嘴角抽搐,黑着脸勉强喝几口,待喉咙中的蛋黄咽下去后,他接着把碗放到台阶上,不再触碰。
“你找我干嘛。”
他语气冷的像冰雹一样,令姜羽僵在原地。
“那个……”
“等会,”仲北朔扭头瞥向屋内满脸看好戏的张治,他蹙眉加深,转动轮椅,朝前走着说:“换个地方。”
“哦哦,好。”姜羽牵牛,乖乖尾随其后。
仲北朔自顾自的移动,也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
姜羽只管跟着他,紧张兮兮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再惹他生气。
两个人在一处较为偏僻安静的树林旁停下,空气中充满独属于乡下的青草泥土香。枝头上,几只小鸟正在梳理羽毛。束束金光从茂密叶子间穿透下来,仿佛张开双臂就能拥抱阳光。
“说吧。”仲北朔背对她冷冷道。
一滴冷汗从姜羽额头滑落,她揪着衣摆,小声道:“那个,关于前天邵允哥的事情……”
“我都记得,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
仲北朔口气生冷,姜羽有种随时可能被他拧断脖子的恐惧感。
她深呼吸,努力克服害怕的心理。
姜羽绕到他面前,努努嘴刚想说话,就听仲北朔突兀的打断道:“如果你今天主动找我是想提分手,那就直接回去吧,以后不用再见面了。”
“不不不!”她赶紧摇摇头,匆忙解释道:“我和邵允哥清清白白,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这是什么话,”仲北朔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敢情是我小心眼擅自误会你们了?”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一直觉得你只是脑袋瓜子反应比较迟钝,应该不会对男女之情感知不强。你难道不知道姓邵的喜欢你?”
姜羽羞愧的低下头,承认:“呃,我知道……”
火气瞬间直冲头顶,仲北朔低吼道:“你知道还和他走的那么近!”
她理直气壮辩解:“我没有!”
仲北朔双手抱臂,眼神冷若寒霜的盯着她。
刚刚字正腔圆的气势立马减半,姜羽语气示弱道:“就是因为知道邵允哥对我情有独钟,所以那天我才想把已经和你交往的事情告诉他。但是他的反应完全出乎我预料,没想到邵允哥突然要亲我……”
仲北朔火冒三丈的质问道:“倘若老子没有及时出现,你们是不是就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