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遥远悠长的梦境
姜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浑浑噩噩躺到床上，只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陪仲北朔打完吊瓶，然后她就被赶走了。
这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她宁可他多骂几句，至少还能吵吵架。可是他情绪低落的半句话都不说，隐形的压力让她喘不动气。
姜羽抬起胳膊挡住双眼，脑袋好乱，根本冷静不下来。
迷迷糊糊睡着，她好像做了一个遥远悠长的梦境。但是发生在睡梦中的事情，却跟现实那么贴近。
梦里，她恍惚间突然回到了6岁。
邵允哥蹲在家门口低声呜咽，她伸出小手揉着他软软的发丝。
‘邵允哥，你怎么了？’
‘我、我……我尿床了……呜呜呜……如果让娘知道，我肯定又会挨骂了……呜呜呜……’
小小的姜羽转动脑袋瓜子，灵机一动，把他带进卧室。
她脱掉小凉鞋，爬上床。
床单湿乎乎的地方像一块地图，她毫不介意的坐在上面，拍拍枕头，天真无邪的笑着说：‘邵允哥，我们一起睡觉觉吧~。’
‘为什么？’
‘等你娘发现的时候，就说是我尿的床呀！这样你娘就不会骂你啦~！’
‘对呀！习习，你可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小邵允侧身躺到她身边，香香的进入梦乡。
画面一转，时间飞速略过，姜羽忽然变成了12岁时的模样。
临近除夕那天，姜涛父亲还在村外卖猪肉。
姜羽在家做年夜饭，不小心打碎了父亲最喜欢的一件茶杯。
她害怕的不知所措，徒手慌乱的去捡陶瓷碎片，手指被划出一道口子，瞬间汩汩往外冒血。
恰巧这时邵允前来送礼，看见她蹲在地上攥着小手，一副即将哭出来的表情。
他赶紧丢掉礼盒，跑进屋查看她的伤势。
‘习习，怎么了这是？’
她泪眼汪汪的说：‘我把爹最喜欢的茶杯打碎了……’
‘先让我看看你受伤的地方！’
邵允捉住她细小的胳膊，只见那道伤口如裂开的小孩嘴巴一样，血液猩红猩红的流淌着。
他二话没说，直接张口含住姜羽的食指，慢慢吸允。待鲜血止住后，他找来棉布裹紧她的伤口，避免感染细菌。
处理完包扎，邵允长长松口气。
姜羽却依旧愁眉不展，‘怎么办，爹会打死我的……’
两个人面对面蹲着，双双低头看着粉身碎骨的茶杯发呆出神。
时隔良久，邵允打个响指，说：‘有了！’
他用扫帚将破碎的茶杯清理干净倒入塑料袋，一手牵着姜羽，另一只手抱着塑料袋朝外跑去。
‘邵允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
两个人借着昏暗月光窜进岐山脚下的树林，他左右看看，确定位置不错，于是说：‘嗯，就选这里吧！’
他松开她，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姜羽一头雾水的追问：‘邵允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呀？’
‘放心，姜伯父不会打你的，一定不会。’
邵允信誓旦旦的说着，双手使劲儿挖泥土。
‘真的吗？’姜羽眨眨眼睛。
‘嗯，我保证！’
松软的泥土被挖出一个小坑，邵允把放有碎茶杯的塑料袋扔进去，然后重新将泥土盖严实，顺便往上面踩了几脚，确保不会被雨水冲出痕迹。
他拍拍脏兮兮的双手，信心十足的说：‘好了，大功告成。’
‘邵允哥，就算你把我爹的茶杯埋起来，如果爹发现茶杯不见了，我还是会被打屁股的……’
邵允摇摇头，转身握住姜羽的小手，眼睛清澈的笑道：‘傻妹妹，我之所以把破茶杯藏起来，就是为了等姜伯父问起来的时候，你实话实说。’
‘为什么？’
邵允指指她，再指指自己，单纯的笑道：‘你打碎茶杯，我埋藏茶杯。你是主犯，我是从犯呀！我也有一部分责任，这样如果姜伯父怪罪下来，我可以替你承担呀。’
她感动的泪流满面，张开小手环抱住对方，哭哭啼啼的说：‘邵允哥……呜呜呜……你对我真好！你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眼前的画面突然间天旋地转，如同时空扭曲般，姜羽莫名其妙回到了15岁。
‘邵允哥，等等我。邵允哥！等等我呀！’
那年春天，细雨蒙蒙。姜羽举着大大的荷叶，邵允提着小竹篓。她穿着拖鞋追在他身后，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
邵允赶紧停下脚步，折回来关心她。
‘习习，你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是这么莽莽撞撞。’
‘唔……’姜羽坐在地上，抱着磕红的膝盖，眼含泪花，不服气道：‘明明知道我跟不上你，干嘛走那么快啊！’
‘是是是，你摔跤是我的责任。’邵允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转身背对她，‘上来吧，我背你。’
‘嘻嘻，好耶！’她毫不客气的跳上他后背。
邵允把她稳稳的背起来，一步一步缓慢的行走在小雨中。
姜羽的小脚丫来回摇晃，她发现他额头的发丝被雨水淋湿，于是担心道：‘邵允哥，你都湿透了，会不会感冒？’
‘不会吧。’
她将大大的荷叶稍微往前遮遮，天真的说：‘这样你就不会淋感冒啦！’
‘哈哈，我的傻习习真可爱~。’
……
‘邵允哥，这道题怎么做？’
‘让我看看，嗯……X等于7，Y等于1。’
‘邵允哥，我的帆布鞋呢？’
‘我看有点脏，所以昨天擅自帮你刷干净啦，好像放在窗台了。’
‘邵允哥，明天期中考试，你坐在我后面对吧。老规矩，记得么？’
‘嗯，明白，小纸条走起~。’
‘邵允哥，我来给你送最爱吃的猪尾巴啦！’
‘哇塞，还是习习懂我~。’
‘邵允哥，等等我！’
‘好。’
‘邵允哥，邵允哥？邵允哥！邵允哥……’
轰隆——！
一道闷雷声将睡梦中的姜羽吵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外面电闪雷鸣的夜晚，耳边枕头一片潮湿。
再伸手摸摸面颊，泪痕，不知什么时候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