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山的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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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苏醒

她伸出手,颤抖着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英俊侧颜。任凭她焦急的无数遍呼喊,他依然紧闭双眼。像即将要与她永别一样,呼吸逐渐微弱,脸色惨白如纸。

姜羽吓得够呛,脑袋发蒙,泪水也跟着扑朔扑朔的掉下来。她跪在地上,让仲北朔枕着自己的膝盖,希望这样做他能舒服一些。

她束手无措的左右看看,找见正在游泳的众人,撕扯着喉咙高声喊道:“邵允哥!邵允哥!!”

刘紫莓率先注意到岸边发生意外情况,及时停止与张树阳嬉闹,指着躺在远处的仲北朔,她唤大家:“怎么回事?习习那边好像出事儿了!”

邵允闻言,急忙扭头看去,目测大事不妙,匆匆朝岸边游。其余人跟在他身后,陆陆续续离开河水。

邵允径直奔跑,连放在岸边的鞋子,他都没来得及穿。

连滚带爬来到姜羽身边,他赶紧问:“发生什么事了!?”

姜羽哭的泪流满面,吸着脏兮兮的鼻涕,她哽咽道:“我……我不知道……仲北朔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呜呜呜……”

得知她并未受伤,邵允长吁一口气。

姜羽拽着他湿漉漉的衣摆,无助的恳求道:“邵允哥……呜呜呜……帮帮我……”

邵允在她身旁蹲下,先大体检查一下仲北朔身体,随后询问道:“他为什么突然晕倒?晕倒之前有过什么反应?”

姜羽心慌意乱的一个劲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邵允轻轻拍拍她微颤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不会有事的。”

穿好鞋子的众人姗姗来迟,由于事发突然,大家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张树阳跑的太快,中途差点摔跤。塑料拖鞋窜上了小腿肚,他来不及调整,喘着粗气靠近姜羽,气喘吁吁的问:“咋回事?”

姜羽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此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邵允转身,头脑冷静地指挥道:“阿阳和紫莓,你们搭把手,帮忙把他抬到我背上。”

“哦哦,好的。”

张树阳答应着,他与紫莓一左一右将仲北朔稳稳的放到邵允后背。

邵允把仲北朔背起来,步伐急速的跑出去几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说:“轮椅!带上轮椅!”

李艳春点点头,赶紧折回去扛轮椅。

姜羽紧紧攥着仲北朔的左手,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她呜咽着害怕道:“到底怎么了……呜呜呜……他,他不会死掉吧……呜呜呜……”

“习习,别瞎想。”刘紫莓在前面带路,慌张的说:“咱们先把他送到卫生室再说!”

邵允背着他,虽已累的满头大汗,却还不忘记关心姜羽的心情:“有我们大家在,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邵允坚定的话语像一记镇定剂,给予姜羽勇敢和坚强。她不再哭泣,而是紧随其后,火急火燎的朝村头卫生室方向狂奔。

刘紫莓推开卫生室的大门,张树阳焦头烂额的向里屋喊道:“曹医生!曹医生!”

姜羽也跟着叫道:“曹医生!曹医生在哪里!”

三十五岁的曹医生正在躺椅上睡午觉,突然被兴师动众的吵醒。他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摸索到桌边的圆框眼镜,不慌不忙的戴上,然后不紧不慢的站起来。

曹医生扣扣耳朵,不悦的问:“什么事儿啊,大喊大叫的。”

张树阳犹如火烧眉毛般快速回答:“您快帮忙看看!我们的朋友刚刚晕厥了!”

闻言,曹医生顿时睡意全无,职业素养立马体现出来,他拉开床帘,说:“赶紧让他平躺。”

邵允小心翼翼的将仲北朔放到病床上,曹医生用听诊器静静听了几分钟,然后皱着眉头把脉。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安静紧张的氛围中,只能听见姜羽低低的啜泣声。

她泪眼汪汪的问:“曹、曹医生,他究竟……究竟怎么了……”

“别急,待我好生瞧瞧。”

曹医生放下听诊器,用捡漏的仪器帮仲北朔测量血压。

不论是心率还是血压,一切都显示正常。

曹医生看向病床周围的所有人,问道:“他什么时候晕倒的?”

大家面面相聚,皆满脸迷茫。

姜羽擦擦眼角泪痕,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十分钟之前。”

曹医生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接着询问:“病人之前有过突然昏厥的现象吗?”

“没,没有……”姜羽不敢肯定,换言之:“他和我接触的时候,从来没有毫无征兆的晕倒过……”

曹医生总结道:“也就是说,今天是第一次?”

“是。”她点点头。

曹医生紧接着又问:“他昏厥之前有过什么症状吗?比如头晕,眼花,恶心,呼吸急促,或者——”

“有!”姜羽突兀的打断他,连忙回答道:“他呼吸变得很沉很重。”

“先前有病史吗?”

“有,他的双腿……”姜羽转身看向轮椅,心痛道:“瘫痪了。”

“先天性,还是后天性?”

“后天造成的……”

曹医生说:“什么原因?”

李艳春插话道:“具体啥原因,俺们都不知道。曹大夫,他现在还能醒过来吗?”

曹医生捏着下巴,陷入深思。

姜羽突兀道:“我知道!”

此话一出,她再次成为众人目光困惑的焦点。

“你知道?”刘紫莓倍感奇怪。

“嗯,我知道。”姜羽叹口气,坦白道:“仲北朔都告诉我了。”

刘紫莓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知道还不赶紧说,你想急死大家呀!”

知道归知道,可是她不清楚仲北朔会不会介意别人也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细心的邵允见她不方便开口,便对大家说:“凑在这里的人太多,曹医生会诊也需要时间。习习留下来,我们还是去外面等吧。”

姜羽朝他投来感激不尽的目光,邵允微微点头,随后招呼着其余人离开卫生室。

大家并排坐在门外台阶上,刘紫莓托着腮,嘀咕道:“习习为什么清楚小残疾的病史?”

张树阳不以为然:“清楚就清楚呗,这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人家亲口说出来的啊。”

“不对啊,这事儿有蹊跷。”刘紫莓看向发呆的李艳春,敏锐质问道:“喂,艳春。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借住在习习家里吗?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习习是怎么知道的?”

“呃……”李艳春摸摸鼻尖,心照不宣的说:“大概,习习之前就知道吧……”

刘紫莓一语道破:“她跟小残疾才认识几天,这么快就交心了?怎么可能呢,这不符合逻辑。”

李艳春又摸摸鼻尖,谎称:“那个,可能俩人关系比较好,所以……哎呀,具体的俺也不清楚啊!”

刘紫莓盯着她,眯起眼睛狐疑道:“艳春,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没,没有……”

“你撒谎!”

李艳春理不直气不壮的辩解道:“俺真的没有骗你……”

她撒谎的时候有个习惯,那就是下意识摸摸鼻尖。刘紫莓和李艳春相处已久,自然非常了解她。

“艳春,你看看自己都心虚成什么样儿了,还说没有。”刘紫莓步步紧逼,“习习和残疾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从实招来!”

李艳春眼神躲闪,依然嘴硬:“不管你问多少次,俺就是不知道!”

“呵呵,打从一开始你就胳膊肘往外拐。难道外人比朋友还重要?”刘紫莓冷笑,威胁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别和我们玩儿了!”

李艳春气咻咻的说:“你若是想知道具体,直接问习习不就好了!”

“我问她,她也得愿意告诉我呀。”

眼看俩姐妹就要吵起来,张树阳出声劝道:“现在不是打闹的时候,都少说两句吧。”

“是啊,帅哥正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你居然还有心情八卦,瞎添什么乱唉……”

刘紫莓气不过,努努嘴刚想反驳:“我哪里——”

这时,姜羽无精打采的从卫生室内走出,李艳春赶紧凑上前询问道:“习习,帅哥怎么样了?”

“曹医生说仲北朔没事,可是他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邵允轻轻搂住她摇摇欲坠的小身子,声线温柔的说:“别担心,说不定他一会儿就睁开眼睛了。”

“是啊,习习。你别太伤心,帅哥绝对不会死掉的!”

刘紫莓朝地面吐三口唾沫,“呸呸呸,你讲话真晦气!”

姜羽咬着干裂的嘴唇默不作声,她惊魂未定,还未从方才糟糕的情况中缓过神。

她和仲北朔吵架的时候,他被气的火冒三丈都没有晕倒。只是跟着她去了一趟河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性失去意识呢?

——‘我亲眼看着游轮被巨大的海浪吞噬,眼睁睁看见无数的人死去。海水被血液染红,像一坛红色染料。从未想过自己距离死神那么近……’

——‘冰冷的海水很快将我体内温度消耗殆尽,紧随其来的是腿脚抽筋和不断的呛水。腥咸海水与铁锈血液融合在一起,令我胃部阵阵恶心……’

——‘我无法呼吸,肺部进水,五脏六腑都有种被撕裂的错觉……’

脑海慢慢回忆起仲北朔曾经对她说过的言语,那些仅仅只是听着就会提心吊胆、恐惧害怕的描述,却在他身上曾经真真实实的发生过。

海水……

河水……

她终于想透了,想明白了!

仲北朔一定是因为看见幽深河水,所以无法避免的回想起了那段痛心疾首的往事。

她竟然忽略仲北朔的感受,擅自带他跑去河边。

姜羽恨不得扇自己耳光,别人对仲北朔的遭遇不清不楚,情有可原。而她是唯一知道仲北朔故事的人,那时却因为贪玩忘得一干二净……她真是太神经大条了!

“这件事都怪我。”姜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憋屈道:“为什么非要带他去河边,如果我老老实实把他送回家就好了……都怪我,都怪我!”

邵允赶紧阻止她的小拳头,“习习,不要自责,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

刘紫莓附和:“对啊,他擅自昏倒,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不……全是我的错……”姜羽如同泄气的气球般瞬间蹲下,她痛苦的抱着脑袋,将身体卷缩成球形,伤心道:“他明明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却不负责任的全部抛之脑后,还强迫他陪我玩水……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她再度哭起来,声泪俱下的模样十分让人心疼。

邵允自始至终都将她搂在怀中,并且不停柔声安慰道:“我的习习向来坚强勇敢,哭鼻子一点都不可爱。没有人怪罪你,我也不许你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姜羽还想说些什么,曹医生从卫生室突然冲出来,欣喜若狂的说:“醒了!你们的朋友醒了!”

她如火箭般冲进卫生室,嗤啦一声拉开床帘。

窗外夕阳直射,地面干净整洁,墙壁呈现橙色,雪白的病床上躺着她最最心爱的男生。

他挂着吊瓶,呼吸微弱,精致的面容稍稍恢复一些血色。

姜羽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眼泪就迅速且不受控制的滚滚落下。

仲北朔有气无力的骂道:“你哭丧啊!”

她舒展眉心,整个人狠狠扑进他的怀抱。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顷刻间变得完整无缺。仿佛找回了所有的快乐和幸福,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激动里。好像失落已久的灵魂得到救赎般,终于恢复元气……

“呜呜呜呜呜呜!”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吼道:“我还以为你会永远不省人事……吓坏我了!”

“吵死了!”仲北朔没好气的说:“要是不想我这么早死掉,那就赶紧闭嘴,别哭了!”

“呜呜呜呜……”

“喂,村姑,我说的话没听见吗。”

姜羽越哭越严重,甚至不着边际的断断续续说:“呜呜……太好了,你又可以骂我了……呜呜呜……你再多骂我几句吧!”

仲北朔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姜羽的脑袋,他忍不住轻笑道:“傻瓜。”

她将头深深埋进他的发丝间,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姜羽破涕而笑:“既然知道我是傻瓜,头脑不灵光,你为什么不说自己害怕深水呢!害我担惊受怕,你必须弥补我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