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孤家寡人
‘2010年7月21日,雨转晴。’
‘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到数不过来,令我的心情就像三百六十度大旋转一样七上八下的,时好时坏。我需要认真整理一下思绪,再将其详细记录下来。’
‘首先,他认为我的朋友们长得丑,连带我也一并嫌弃。我因为恼羞成怒而冲动失手打了他巴掌,我当时的心情就好比吃了一块坏掉的枣糕,又苦又难受。我以为那是缘分的终结,此后再也不相见,却没料到那是爱情的开始……’
‘隔天,他居然主动向我低头认错,还送我一件非常非常漂亮的连衣裙,当做赔礼道歉。我为先前误会他是狂妄自私的混蛋而感到愧疚,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内心对他的好感度再次提升了。’
‘当我向他告白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特别纠结。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拒绝,艳春提议让我试探一下他。但是艳春出的都是馊主意,并不可取。索性我想,干脆就直接挑明自己的心意吧!看看他会怎么回应。哪怕被拒绝也好,省的以后变成心结。’
‘他出奇的震惊,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劝退我,提出许多我做不到的条件。但我是谁呢!我可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倒的姜羽呀!怎么可能因为条条框框的规定从而放弃自己的感情呢?那样就显得我太轻浮,太廉价了。我向来讨厌今天喜欢明天爱三天追不到说拜拜的塑料爱情,所以,我正式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尽管只有三分之一的表白胜率,然而终究是上天眷顾我,让我心想事成,顺利的跟他交往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我不清楚,更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段感情能走多远,从来没想过将来的发展情况。我比较乐观,珍惜当下,知足常乐,这就够啦!’
‘我带他去了岐山脚下的一处小山包观赏雨后雏菊,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他从前的经历和遭遇。我好心疼他,没想到在那样一副玩世不恭、态度顽劣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比任何人都纤细敏感的内心。我想,我没有看错人,他是值得我爱的男生。’
‘一天之中,我们亲吻了两次。算起来,加上初吻,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亲密接触了。’
‘恋爱的感觉就像是含在嘴中的一块糖,甜的发腻,还让人贪恋。我沉浸在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中,渐渐变得不能自我。’
‘想他,想他,好想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想念他。哪怕只是分开短短几个小时,我都希望时间能快点再快点的过去,然后飞奔到他面前,只要待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十分开心。’
‘真期待明天会发生什么,不过再兴奋也得睡觉。我必须养精蓄锐,以最饱满充沛的精气神来面对他,晚安!’
——来自姜羽的《初恋秘密日记本》
趁李艳春睡觉时,她点灯熬油写完了今天发生的故事。
隔天清晨,姜羽早起洗漱。
她穿着仲北朔送给自己的白色雪纺连衣裙在镜子面前左照右照,情不自禁的哼起小曲儿,成功把还在睡梦中与周公约会的李艳春吵醒。
后者揉揉惺忪的睡眼,意识迷糊的趴在床上瞧她。
“习习啊……你一大早忙啥?”
姜羽转身面朝好朋友,双手揪着裙摆转几圈,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李艳春眼前一亮,“好看!”她捏着下巴仔细端详,感叹道:“呀~,不愧是城里人的眼光啊。衣服选的真时尚潮流,不错不错。”
姜羽满意的落座床边,想了想又重新站起来。
“怎么了?”
她捋顺裙子方才坐下去压出来的褶皱,格外爱惜的说:“我怕弄坏它,还是站着吧。”
“哎呦,你几时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李艳春不能适应的说:“不就是一件连衣裙吗,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既然是衣服,就应该大大方方的穿啊。搞得好像挂在你身上的布料是纸糊的,一坐就烂似的。”
姜羽懒得跟她解释这其中的意义,她只管笑着说:“你不懂~,不懂~。”
“得,俺不懂。”李艳春翻翻白眼,翻身,枕着肉肉的双臂平躺,她望着天花板感慨道:“唉——看来只有俺落单咯。”
姜羽倒杯水给她喝,凑上前问:“什么意思?”
李艳春艰难的爬起来靠着枕头,猛地看去,仿佛摊在床上的一堆肥肉。
她接过水杯,抿两口,道:“你还给我装糊涂呢!紫莓跟张树阳交往,你又和那帅哥好上了。现在可不就剩下俺是孤家寡人了吗?”
姜羽笑眯眯的反驳:“谁说的,还有邵允哥呢!”
“唉,依俺看呢……俺和邵允这辈子不可能凑成一对儿。”
她忍不住笑着鼓励道:“别灰心别丧气,万事皆有可能,我支持你!”
李艳春肩头被她拍的啪啪作响,后者丝毫没有信心,反而唉声叹气道:“你分明是想等着看俺笑话吧!”
“才没有呢,”姜羽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邵允哥善解人意,温润如玉,平日里对待我们也是格外照顾。他这么优秀,怎么可能舍得拒绝你的示好呢?”
李艳春听这番话觉得十分别扭,指着她的鼻尖道:“停停停,你可别玩道德绑架那一套。就算邵允性格温和,那也不代表他喜欢俺。再说,你哪只眼看见他对俺们特殊照顾了?明明只对你特别在意吧……说起来,邵允是不是喜欢你啊?”
“……”
话题翻转的太过突然,姜羽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不想欺骗最好的朋友,但是如果承认,却在潜移默化伤害艳春脆弱的小心灵。
即使别人不清不楚,但是她都看在眼里,也早就心中有数。
李艳春隔三差五就去光顾邵允哥的小卖铺,不是买糖果就是买冰镇汽水。长此以往,连坐在空地上打发时间的三大长舌妇都怀疑她的真实目的性。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李艳春是为了多看邵允哥几眼呢?
上个学期,老师安排座位,无意把邵允调换到了艳春前桌。她每天都盯着人家的后脑勺发呆,脑子里幻想的事情,姜羽就算再笨,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以李艳春的自身条件来说,很难获得邵允的喜爱。他对她,仅仅出于情止于礼。情,指的是她为姜羽最要好的姐妹。礼,指的是礼貌待人,友谊相处。再往下发展,恐怕只会发生在李艳春的幻想之中了。
尽管如此,姜羽也不能打击朋友的小心灵。她理解并且懂得尊重每个人,爱情这种东西,不是看清就能放弃的存在。自古以来,猪八戒喜欢嫦娥,牛郎贪恋织女。鸳鸯戏水,仙鹤钟情,鱼儿以沫。连神仙和动物都没办法克制感情,身为肉眼凡胎的人类,又怎么可能抑制内心的蠢蠢欲动呢?
谁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谁都不例外。
“俺猜对了?”
姜羽回神,略微表现的有些不自在。
“没……没有的事啦!”她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强行转移话题:“我都已经和仲北朔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注意其他男生呢?再说,你没看他那个样儿么。昨天我才离开几分钟,仲北朔就变得很不高兴的样子。典型大醋坛子嘛!你以后可千万别乱猜瞎说,我怕他生气再怪罪我……”
李艳春成功被带偏,点着头直答应:“哦哦,说的也对。你起床这么早,应该不止是为试穿连衣裙吧?”
“嗯,我和他约好今天要出村。”
“出村?去哪儿?”李艳春斜躺着,掐指一算,道:“今儿应该不是赶集的日子啊?”
姜羽挑挑眉,开心爽朗的笑道:“当然不是,我们要去裤头村照相~!”
“哦哦,原来是合影呀。”李艳春下床换衣服,她一边梳头一边唉声叹气:“你说说,俺来借住你家两天,天天看不见你人影。唉唉,有异性没人性的小妮子哟。”
姜羽自知亏待好友,连忙抱起脸盆,笑嘻嘻的讨好道:“别在意这些细节嘛!我去帮你打水洗脸哦~。”
李艳春跟着追出屋子,来到水井旁边,问道:“习习,你俩下午之前回得来不?”
“有别的事?”
“嗯,紫莓昨天打电话来说今儿下去想和咱们去崎河游泳。”
姜羽计算着来去的时间,道:“我打算骑大黑出村,预估十点多抵达裤头村吧。拍照应该不会浪费很多时间,不出意外,下午两三点就能回来。”
“啊?你骑大黑?”李艳春满脸诧异。
“是啊,怎么了。”
“那帅哥怎么办?”
“呃……”姜羽搓搓后脑勺,道:“上次我用绳子拴住轮椅,像拉车似的带仲北朔走过一段路,看起来没啥问题。”
李艳春执意摆手道:“不行不行,万一出现差错,伤到帅哥怎么办。”
她头疼的问:“那你说如何是好啊!”
好友指向车棚中的拖拉机,提议道:“哎!你家不是有三轮拖拉机么,开那个出村更为稳妥吧。”
姜羽将水打上来,提着木桶摇摇头,道:“可是我不会开拖拉机啊!”
“这……”淡水哗啦啦的倒入脸盆,李艳春捧起水洗把脸,转身移动到晒衣架上拿毛巾,无意中看到储藏室里竖着的二轮木架车,再次建议道:“要不然让大黑拉车同时带你俩?”
“对啊!”姜羽恍然大悟,拍着脑瓜子道:“哎呀,瞧我这脑子,怎么把拖车给忘了!”
“你啊你,”李艳春戳戳她的眉心,嘲笑道:“脑子里肯定是只想着帅哥了,连家里有什么东西都能忘记~。”
姜羽俏皮可爱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害羞道:“哼,你就别拿我取笑了,赶紧来帮我抬拖车。”
李艳春一听要干重活,连忙揉着咕咕叫的肚子说:“先吃饭行不?俺都快饿晕了,哪有力气帮你搬车。”
“行行,水煮面可以吧?”
“恩恩!”
两个人吃完饭,姜羽进水牛棚牵大黑,李艳春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二轮木板车拖出储藏室。
将木板车固定在水牛背上,姜羽拿抹布擦干净车身。盲猜仲北朔肯定会嫌弃,所以贴心的在木板上铺了一层干净的小碎花棉布,顺便拿两个坐垫放上去,省的他再抱怨硌腚。
整理好一切,姜羽牵牛走出大院子。
李艳春送到家门口,不放心的说:“习习,大黑终究不是骡子,路上小心点。”
“嗯,放心吧。大黑这么乖,不会突然发牛脾气的啦~。”
姜羽抬脚坐上二轮木板车,晃动晃动长长的绳索,吆喝一声,黑水牛吭哧吭哧的朝前走去。
一路上,车胎发出老旧的咯吱咯吱声,黑水牛尾巴左右摇摆,清凉的微风徐徐,她情绪高涨的唱起山歌来。
几十分钟后,姜羽来到教师职工宿舍,兴高采烈的跳下车。
她摸着黑水牛的脑袋,安慰道:“大黑呀大黑,今天要辛苦你咯。等下午回家,我奖励你最爱吃的胡萝卜!”
大黑好像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伸出粉嫩的牛舌舔舔嘴唇,并且哞哞叫几声以示回应。
姜羽蹦蹦哒哒的走近职工宿舍,迎面刚好碰见刘茗抱着一盆紫色小百合出屋。
“刘老师好!”她打招呼的嗓音铿锵有力。
刘茗笑呵呵的将花盆放下,一边浇水一边说:“姜羽呀,醒这么早,是来找朔儿的吧?”
“恩恩,我来找他玩儿。”她说着,眼睛略过刘茗不停向里屋张望,“刘老师,他人呢?”
刘茗倾身弯腰嗅着芬芳扑鼻的花香,微笑道:“他还在睡觉呢。”
姜羽瞪大眼睛,“还在睡觉!?”
好家伙,太阳都晒屁股了,居然还在蒙头大睡!
仲北朔该不会把今天要出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是啊,昨晚房间里有两只蚊子,咬的他睡不着。我估摸,大概凌晨才睡下吧。”
她松口气,坐在台阶上,善心道:“那我等他一下吧。”
刘茗最清楚儿子的特性,浅笑着提醒道:“你还是把朔儿喊起来吧,如果就这么等下去,他到正午都不会睡醒的。”
“可以吗?”
“当然,不过……”刘茗欲言又止。
姜羽站起身拍拍屁股,好奇追问:“不过?”
“朔儿的起床气很严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