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挑水
“娘，我们回来了！”
“雅啊，快叫你杨大哥进屋坐吧！”
阿雅娘笑着说。
阿雅的父亲，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在编着草鞋，那些稻草在他手中瞬间变得有生命和听话了，地下放着的那捆稻草，还散发着秋天淡淡的谷香味。
“阿舅，舅娘！”
他进去就连忙叫起来了，苗家女婿叫岳父岳母都是称为阿舅和舅娘的。他第一次这么紧张，当面对这么淳朴的一家人时显得局促不安了。
“坐，坐，快坐！”
阿雅的父亲放下手中的草鞋端正的坐了起来，坐在楼板火塘边烧火的二哥、二姐忙站了起来，给他摆好凳子请他入座，阿雅娘叫阿雅快给他泡茶，一家人热情洋溢。
进门就叫阿舅和舅娘，就表示他心甘情愿的想当她们龙家的女婿了，这是苗家的规矩。
阿雅红着脸泡好茶后，总觉得不自在，所以找来几件本来还不要洗的衣服，准备到水井去洗，她想躲开这羞涩和尴尬的场面。
他看见了，忙站起来，把木桶里剩的水倒在木盆里，而后拿起扁担就说：
“阿舅，舅娘，我挑水去了。”
“小伙子，你没挑过，慢慢来，不要急的。”
阿雅的父亲开口了。
“放心吧，阿舅！”
“杨大哥，那一挑百来多斤重，我自己挑，你还是别去了。”
阿雅的二哥在门口追着喊！
“没事，我练练！”
他三步并两步的去追阿雅，大声回头回答着二哥。
“小妹，小妹，”
他在追着她叫。
用扁担挑木桶还真是费事，走得快了桶子就狂甩，把身上拍的咚咚直响！他急了，干脆把扁担空放肩上，两手各抓着木桶，这样走路就轻松多了，可没走两步，扁担却从肩膀上滑落了。
阿雅站着等他时，看见了他这奇怪样，怔住了，她是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挑水桶的人。等他跑到身边时，她才回过了神。
“哥，你这样扁担会打着你脑袋的，还是我拿吧！”
“哥，家里水缸还有水，你还是别挑了，我们回去吧！”
她心疼了，悄悄地埋怨起自己来，如果不是自己要洗衣服，他怎么会来挑水？
“不碍事，我有的是劲！”
他把拎着桶子的双手甩了甩，给她看了看手臂上鼓起的肌肉。
“哥，挑水用的是巧劲，还要挑着爬坡，水桶一上一下的晃荡，没挑过的人很吃亏的。”
她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我要学学，再说了，我都是你家的人，不会挑水多丢人啊！”
他笑了，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他喜欢听她温柔关怀的话语，那种甜蜜，那种被爱和温暖包裹的感觉很是让他享受。
“好，哥，那你把扁担给我，你光拿那两个桶容易些。”
她不由分说的抢过扁担，而却忘了手里还拿着个水瓢，水瓢咕碌碌地滚到旁边的小水沟去了，她红着脸忙跑过去捡。
他看着手忙脚乱可爱的她笑了，俩人一前一后的跟着来到了水井边。
“哟，这小俩口还挑水洗衣服呢！”
水井边洗衣还未回去的二嫂在笑着大叫。
“那后生，你把我们村花要走了，到时要多给我们发喜糖啊！”
旁边的二婶也高声叫道。
“还要多放些炮竹，热闹热闹，对了，最好放两场电影，把你们镇上的电影队弄过来……”
边上的五嫂兴奋的在喊。
“那是当然，到时还要弄个晚会，多热闹热闹！”
他很兴奋，笑着很大声的在回应这些嫂子和婶婶们，这些爱开玩笑的乡民们，质朴的让他感觉好像是个大家庭一样，他很喜欢这种有家的感觉。
阿雅一句话也没敢说，只顾红着脸低着头洗衣服，由于紧张害羞地忘了挽衣袖了，而木盆里的水时不时的溅上来，并浸湿了些许衣袖，他见了，心疼了，忙过去把盆子抢过来说：
“我洗，我洗，小妹，你看你，衣袖都湿了，快回去换吧！”
“雅丫头好福气呀，有这么个体贴的后生快嫁了，别让人抢跑了！”
“别人屋的后生就是好，你们看看我屋那短命的，平常我做什么都不多看我一眼……”
“我屋那砍脑壳的，连个体己话都不会说，大木头一个的！”
“你们都得了吧，我屋那头笨牛，又犟又傻，用大锤砸一天都砸不出一句话，我可真命苦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他三两下就把衣服洗好了，阿雅愣了，在苗乡，会洗衣的男人不多见，平常阿雅也不怎么洗衣服，每每换洗下来时二姐都拿去洗了，有空时连饭都舍不得让她做，一家人都心疼她。而他就不同了，从小没娘，什么都自己干，连他老爸的衣服都是他洗，煮饭、炒菜、拖地等等，他样样都精，早已练就了一身做家务的好身手！
阿雅给两个木桶用水清洗了一次，然后各往里面装两三瓢水。
“哥，有了，第一次别挑太多，还要爬坡呢！”
“没事，小妹，你装满，我挑得动的！”
他微笑着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深情，那是爱到深处燃起的火光，很亮很亮！
“雅丫头，还没过门就这么心疼了，羞不羞啊！”
“给他装满，别把自家后生惯坏了！”
“听，听，叫小妹，多甜啊……”
“雅丫头，你又多了一个哥了！”
“那是情哥哥，是后生，自家床上的，不一样的！”
“哈哈哈……”
嫂子们开始又调笑起她俩来了。
她红着脸又再往两边水桶各加了几瓢水，然后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
“哥，已经过半了，不能再加了，走路时水桶会摇晃的，满了会洒湿裤子的，你没挑过，更容易失去重心，更容易洒湿自己的！”
他望着她又笑了，这个姑娘还真犟的可爱，身上那股傻劲儿可以融化掉你的心的，以后和她在一起，日子肯定过得像花一样！
“好，都听你的！”
他听话的挑起了水桶就起身，她还是怕他重，把舀水的小木瓢从桶里取出拿在了手上。
“小俩口真恩爱……”
“你还不快学，回去好用用……”
大家又开始起哄起来了，笑声，把水井都抬了起来，连路边树枝上的鸟儿都惊得飞走了，田里的青蛙也暂停了歌声，在用心地倾听着这欢快的笑声。
在回家的小路上，他爱怜地看着她，温和的说：
“小妹呀，我一个大男人只挑半桶水，回去多不好意思！”
“哥，没事的，他们本来就叫你别挑的。”
“那你兄弟笑话了，我可就给你丢人了。”
“笑话总比累着强，再说都一家人了，没人会笑你的！”
他的心好像被电击了一下，又酥又麻，一家人了？难道她把我当她丈夫了？他开始又得意地傻笑起来，他看见了她脸上的那层红晕，像天边的彩虹那样动人，他高兴地跟在她的后面回了家。
今晚的菜是炒田螺，还有酸鱼。那田螺是前几天捡的，放在大木盆里，好几天的了，泥巴水已吐得差不多了干净了，傍晚可拿出来炒了，放上点胡椒，还有胡葱酸，味道很美很鲜！
酸鱼是苗家人的绝活，家家都有几坛子，都是每年立秋时节，把稻田的水排出，然后，挑着木桶把鱼捉了回来剖了，拌上新鲜的小米，撒上一些盐，放在老坛中，半个月后就可以食用的。当然，平常是舍不得吃的，要等逢年过节或贵客来家时，再炒那么个一条半条的，味道可真好，香气都可飘出屋老远的……
他是第一次吃了山珍田螺，也是第一次吃了苗家酸鱼，更是第一次受到了这么隆重的款待，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爱着，他感动了，也深深陶醉了，他和阿雅的父亲喝了点老酒，脸不自觉中通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