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笼中白鼠
“贾巴尔先生，你果然在这里!”
看到贾巴尔，安柏有些惊喜的说道，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贾巴尔的双腿正在流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机械零件还嵌在他的腿上，被切割的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看样子，他似乎想办法从实验台上逃了出来，还硬生生将企图占据身体的义肢给拽了下来，有些机体已经嵌入了骨骼和肌肉中，至于他所要承受的痛苦，是很难用语言描述的。
不过贾巴尔却仍旧保持着平静，但还是不能掩盖脸色的惨白。
“贾巴尔先生，我马上帮你处理伤口，你忍着点哈。”
艾琳来到他的面前，非常快速地释放冰元素力，将他的伤口冻了起来，再迅速地解除元素力，不至于让伤口溃烂，就这样，血算是被强行止住了。
“抱歉啊，我们这里没有人会治疗，只能暂时用这种方法了。”
艾琳接着说道，汗珠不断地从贾巴尔的额头滚落，看得出来他相当痛苦，随后，安柏和诺艾尔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贾巴尔的伤势算是稳定住了。
“我说，骑士大人，有烟吗?”
就在这时，贾巴尔开口道。
艾琳三人面面相觑，烟这种东西显然不是她们会携带的东西，贾巴尔对她们的反应并不意外，似乎说这句话的目的只是为了消遣，亦或是用来缓解疼痛。
“罢了，猜你们也不会有，毕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抽烟反倒怪了，不过，我这辈子竟然也有被三个小姑娘一起伺候的时候，虽然很短，但也算是知足了。”
贾巴尔的嘴角幅度极小地地上扬了一点，随后，他咬着牙直起了身子。
“贾巴尔先生，你这话说的就很有歧义，不占便宜会死啊，还是说，你就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让别人更加讨厌你的机会?”
艾琳非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但语气也比较戏谑，极力忍耐疼痛的贾巴尔便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他本来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笑一下，结果表情就没绷住，一时间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看着他的样子，众人都笑出了声。
“贾巴尔先生，其实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吧。”
过了一会，见贾巴尔逐渐恢复了血色，安柏便开口问道。
“计划?计划什么?”
贾巴尔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一开始就在想，以贾巴尔先生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我们的跟踪，也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被愚人众盯上了。
“我猜，贾巴尔先生对于失踪案的原因估计早就猜出大概，但凭借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解决，所以才一直在暗中引导我们来到这个地方的吧?”
安柏有些得意地说道。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那就当是这样吧。”
贾巴尔仍旧若无其事地说道，顺手接过诺艾尔递过来的水，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在喝完后还不忘长长地舒一口气，还非常大声地打了个水嗝，诺艾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柏小姐，看破不说破，别让贾巴尔先生太为难了，按照流行的说法，这也算是一种‘傲娇’呢!”
艾琳摆了摆手，笑嘻嘻地对安柏说道，三个少女都笑出了声，不知为何，把这个词汇用在贾巴尔的身上，竟然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其实，只要仔细回想一下之前的细节，都能看出端倪。
贾巴尔毫无疑问是侦查与隐匿的高手，对于她们和愚人众，也必然有所察觉。
这样一个人，只要他愿意，愚人众根本找不到他的行踪，艾琳她们也一样。
然而，他却还是放任了对方跟踪自己并与之交涉，还让艾琳她们跟了上来，偷听他们的谈话，动机就显而易见了。
等到了晚上，自认为说服了贾巴尔的愚人众来这里接他，那个债务处理人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残疾人能有这样的身手。
这个时候，如果贾巴尔只想逼迫他带自己寻找伤员，根本不需要逼问他据点的位置，显然，他是要那个愚人众说给艾琳她们听的，因为他肯定知道，此时的艾琳一行人就隐藏在暗处。
那个债务处理人如果保持着平常的冷静，大概也能察觉到贾巴尔的话里有端倪，显然，当生命被胁迫的时候，即便经过专业的训练，理智仍旧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不过，贾巴尔也肯定做好了觉悟，此行的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而他也确实吃了不小的苦头。
不得不说，虽然贾巴尔这人脾气很怪，长得欠揍，说话也更欠揍，但在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后，之前的气也就消了。
就像艾琳说的，贾巴尔这种性格也未尝不是一种傲娇，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受人待见，他这种让人火大态度其实也是在保护自己。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再向别人示弱，大概就永远抬不起头了，其实这种人也挺可怜的。
别看傲娇这个词用在贾巴尔身上听起来很违和，也就是因为他长得丑，如果他要是长得帅呢，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别扭的词，听起来怪怪的。”
贾巴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面，像他这样的人，在别人眼中跟就是垃圾，是毒虫，只要看上一眼，心中的厌恶都会再增长几分。
然而，眼前的这些少女们却在轻松地与他说笑，她们都是生长在阳光下的孩子，家庭美满，生活幸福，性格开朗，朋友众多，这样的孩子，为什么愿意跟自己说话?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贾巴尔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却又莫名地感到安心。
虽然以前在街上也曾听见过很多少女笑声，但贾巴尔知道，那笑声不属于自己，只有饱含恶意的辛辣的笑才是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
贾巴尔很清楚，蒙德人的幸福，不是属于自己。
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为这座城邦献出生命的理由，那笑声不属于自己，但守护那笑声是自己曾经的义务，现在的无心之举。
但在此时此刻，在黑暗中生长，满身污泥地生活在阳光下的贾巴尔，正被少女的笑声包围着，在这一刻，所有的笑声都因他而起，有一个瞬间，他甚至认为自己有权利享受那笑声……
罢了，想什么呢。
贾巴尔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一阵眩晕感袭来，他突然感觉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贾巴尔先生?你看起来有点奇怪，身体要不要紧?”
诺艾尔赶忙辅扶住了贾巴尔，关切地问道。
“不用管我了，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贾巴尔摇了摇头，示意诺艾尔松开手，他说得没错，骑士团交给她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刚才我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那些伤员后颈处的装置似乎在控制着他们的神志，把那个东西摧毁应该可以帮到他们。”
“不过，比起一个一个来，你们可以试着找到控制台，那样就能一次性解放所有人。”
贾巴尔的神色恢复了平静，接着发话道。
“确实，一个一个摧毁装置太麻烦了，我们最好找到控制台，而这个问题，或许萨姆先生可以给我们解答哦。”
安柏的视线落在了萨姆的身上，他的身体又开始抽搐起来，似乎正在恢复意识。
随后，诺艾尔将他从地里拔了出来，毕竟让人家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埋地里确实不太好。
又过来一会儿，萨姆的身体逐渐安分下来，痛苦的神情也逐渐平静，随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嗯?您是……贾巴尔前辈!”
随着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了熟人的萨姆立刻清醒过来，随后，他的视线向左右望了望。
“连雪花骑士阁也在!还有侦查骑士和诺艾尔小姐!你们这是……”
看到艾琳她们，萨姆觉得更加困惑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带你们回家喽。”
贾巴尔坐在地上，扶住萨姆的腰让他直起了身子。
“什么!这里有愚人众的军队把手，只靠三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闯到这里!”
萨姆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这四人外别无他人，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艾琳他们竟然能来到这里，何况，就算对付了外面的军队，他们大概还要面对被改造后的自己和其他伤员。
想到这儿，萨姆向自己的双手望去，竟发现空无一物，而其他的伤员也被破坏了义肢晕倒在地上，看到这副景象，萨姆瞪大了眼睛。
“确实虽然花了点功夫，好在我们都已经搞定了。”
艾琳一边说着，一边将安柏和诺艾尔搂在怀里，用的是好哥们儿只见勾肩搭背的姿势，诺艾尔和安柏先是一惊，随后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共同作战过的战友了。
然而，萨姆此时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他起初确实有些震惊，不过转念一想，艾琳她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展现出了超凡的实力，仅靠她们几个对抗一支部队也不是不可能，现在看来，是不用争辩的事实了。
不过，萨姆并没有露出获救后的欣喜，反而露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个，非常抱歉……”
萨姆低下头，非常笑声地说道，他的这个举动被贾巴尔注意到了，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艾琳她们也止住了笑声。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离开这儿。”
……
“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萨姆的回答让众人愣住了，在经过了几秒的死寂之后，一向冷静的贾巴尔双目圆睁，死死地抓住了萨姆的肩膀。
萨姆把头压得更低，他根本敢看向贾巴尔的眼睛，但他的声音里却透露着坚决。
“前辈，我没有疯，我现在真的不能离开这儿。”
萨姆的视线落在了下面空无一物的肩膀上，贾巴尔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抱歉，我不能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我有自己家庭，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我不允许自己成为家庭的累赘，因此，我必须要得到愚人众的帮助，重获双臂。”
“那你找谁不好非要找愚人众!他们已经能够控制你的思维了，你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连人都算不上，就是个一次性的实验素材!用废了就丢掉，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贾巴尔感到非常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中，萨姆是一个具有敏锐判断力的年轻人，而现在的他跟神志不清没两样。
“我当然知道，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谈条件的资本吗?哪怕只剩下一点可能性，我也要试试，如果我的性命交付在这里了，至少也不会再给梅丽娜添麻烦了……”
“我****!”
贾巴尔怒火中烧，抬起手对着萨姆的腰腹就是一拳，只见他惨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神情非常痛苦。
在一旁的诺艾尔和安柏实在看不下了，想要阻止贾巴尔，却被艾琳拦了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们保持。
随后，贾巴尔揪住萨姆的领口将他抬起来，双目圆睁地盯着他。
“你这个臭小子!我早就告诉过你，在战场负伤不算什么本事，因为别人而负伤也不算本事，等你负伤之后能接受残废的自己，才算真的本事!
“你保护队友的时候不是很英勇吗?那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你的妻子跟孩子都在等着你平平安安地回去，你却在这里给愚人众当白鼠!
“对于愚人众来说，你死了啥也不是，但对于你的家庭来说，你要是死了，这个家就再也不完整了!你会成为他们的噩梦，心里永远也好不了的疤!，更坏的情况是，或许这个家就没了!你明白吗!”
贾巴尔字字紧逼，让萨姆根本插不上话，当然，他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不断闪躲着视线，承受着精神上的巨大痛苦。
“看着我!”
贾巴尔将萨姆的头按住，逼迫他看向自己，他的视线就这样被贾巴尔死死地钳住了。
“你说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在老婆孩子面前还装冷静装乐观，背地里哭着喊着死去活来，你装给谁看啊!
“你是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心里有话都不跟她讲，不跟孩子讲，还指望谁会听你讲!愚人众吗!”
贾巴尔说道这里时，这个曾经身为骑士的男人已经快要崩溃了，随后，贾巴尔按住萨姆的头，让他看向了自己的双腿。
“你看看我，又好到哪里去!但我不像你，我不会装坚强，我TM腿都没了，我还能笑得出来吗!那我就不笑!”
“他们笑我，骂我，揍我，看我现在没有腿，把之前的帐全部拿出来算，我能笑得出来吗!”
“我现在的生活已经烂到透了，我没有成家，也没有牵挂，我比你更有理由接受改造，我也想找副腿安上去，踹死那帮混蛋!但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贾巴尔越说越显得咬牙切齿，吐沫星子也飞了出来，他又拽着萨姆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疯狂的野兽般撕咬着对方的视线。
“对，我的生活烂透了，我讨厌现在的生活，但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日子不能过!选择把腿留在战场上的是我自己，把生活变成现在这样的是我自己，所以我认!”
萨姆已经泣不成声，艾琳她们也不由地俯下身子，用郑重地目光看着贾巴尔。
“萨姆，你跟我不一样，是个幸运的人，只要你开口，会有很多人愿意成为你的手臂，而我不同，没有任何人愿意成为我的双腿。”
说到这儿，贾巴尔的神色暗淡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漠然，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没有人说话，四周陷入了沉寂。
“前辈，我想明白了……”
又过了好久，萨姆才颤抖着对说道。
“前辈承受的痛苦，远比我大得多了，可你还在在坚强地活着，我又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
随后，萨姆看向了艾琳她们。
“对不起，各位同僚，你们费这么大劲来救我，我却在这里说丧气话，实在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
说完，萨姆用膝盖抵住地面直起身子，对贾巴尔说道。
“前辈，我来背你吧，我们一起出去。”
“哼，这还差不多。”
贾巴尔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又用那种听起来有些讨厌的语气说话了，不过，在场的人都不觉得火大，反而高兴地笑了起来。
贾巴尔也没有推脱，立刻趴到了萨姆的背上。
前辈，以后，我们一起去酒馆吧。”
“好啊，我顺便可以帮你灌酒，不过，我的轮椅丢了，还得攒钱买个新的。”
“没事，梅丽娜的木工很好，我跟铁匠瓦格纳的关系也不错，我让梅丽娜亲自给你做一副，用托瓦格纳手里的好钢做轮子，前辈坐上去能舒服些，也没必要再花钱了，在轮椅做好之前，我可以背着你去酒吧。”
“嗯，你小子倒是挺有心的。”
“哈哈，男人这种生物啊，有的时候还是有点可爱的。”
看着两人的背影艾琳欣慰的点了点头。
“实验体114514号，你想干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找不到具体的声源，而且那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显然是电子合成音，似乎是用传声装置发出来的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萨姆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一时间僵住了。
不过同时，他的理智快速做出了反应，用眼神紧张地暗示艾琳，艾琳马上会意，立刻跑上前将贾巴尔从萨姆的身上移下来，让诺艾尔送到远处安置。
“哦，很警觉吗，你大概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吧，实验体114514号。”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他似乎根本不着急，一直等到贾巴尔被安置完毕，才接着说道:
“当你们进入这个设施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是至东国的财产了，只有我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萨姆仍旧僵在原地，冷汗不住地往下流。
“但是，刚才有一个瞬间，你是不是产生了想要离开这儿的想法呀～”
“那你倒是跟我说啊，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能踏出这道门呢?”
“罢了，我也知道你急着和家人团聚，去就好了，毕竟，我也不是个不懂人情事故的人啊。”
话音刚落，萨姆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全身的血管都被撑了起来，仿佛随时可以破体而出，短暂的哀嚎之后，萨姆两眼翻白没了知觉。
随后，地面上传来一阵躁动，被斩落的机械义肢竟然自己动了，然后一齐向萨姆的身上涌去，顷刻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躁动地的热浪喷涌而出，裹挟着浓密的烟雾顿时席卷了四周，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浓烟驱散，萨姆已经被钢铁盔甲所覆盖，猩红的光线如赤焰奔骤而来，伴随着浓烈的杀意。
就在这时，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通过周围的电子仪器传了出来:
“这个办法不错吧，先把你杀了，再让你的尸体穿着这副盔甲杀死眼前的所有人，最后再杀死你的家人……”
“这样一来，你们的身体和灵魂就都能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