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撒谎者的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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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醉鬼西西弗

活在重复里。西西弗推着石头上山,抵达山顶后,看石头滚落。

活在加缪脑袋里的西西弗是幸福的,只有他才能在诸神说的“无效、无望的,最严厉的惩罚”中保持乐呵呵。

“荒谬世界的英雄。”加缪竖起大拇哥。

谁都是西西弗。我向山顶推石头时通常随身携带一瓶酒。我得时刻注意保护那瓶酒,途中滚落的砾石太多了,像子弹一样呼啸着打穿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念头。

过去我总把无休止的推石上山归咎于酒,认为是酒勾出了内心的恶,以及必然招致的惩罚。当我清醒后回忆我醉酒的样子无异于勾勒出一种畜生。

可我这么说酒和畜生都会生气。酒因此总在报复,它把我的脑袋弄疼,把我的睡眠切割得支离破碎。膀胱也是同谋。酒后我只能像女人一样坐在马桶上撒尿,如果我站着,就会左摇右晃,脑袋里有个铁丝网团成的球轱辘来轱辘去,让你觉得一头撞死更舒服些。

由此推想共工撞不周山就疑似是一次酒后行为。

混蛋就是混蛋,不是说你喝醉了是混蛋,清醒着就不是混蛋。认识到这点时,已经消耗了一百万瓶啤酒,累瘫了一亿条线粒体,向山顶推了千兆次石头。

医院的脂肪肝、酒精肝患者都是混球。太平间里躺着的某些尸体生前是混球。

认识到自己的本质是畜生的好处是,今后不必装得那么辛苦。

之前我把酒精一直当成开进城市的坦克,我服用它,就是指望它能有效地镇压情绪。失败是肯定的了。它只会使镇压者露出邪恶的一面,这一点就连瞎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此再往山顶行进时我不准备再带酒。不再让任何影响我思维的外力削减推石上山的快乐。

西西弗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此。

石头是他的私产,石头的滚落也是。

西西弗就是一个在阳光下无所顾忌的手淫男孩。体液的喷射能在天际形成一道彩虹。

去赶地铁,末班地铁上看到醉鬼的几率比较大。他们永远不知道我端详他们的时候有多么亲切。

我们都是兄弟啊,都是上帝喝大了之后会蠕动的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