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说人长得像兔子是夸人吗
第四十五章她视他为朋友、兄弟,却始终都不是夫君
“他叫白既明,乃是我的同门师兄。”白雪凝轻飘飘地回答。她说起白既明的时候,清澈的眼眸散发着不自知的光芒。
卿凤舞见过这种光,从前在苏东篱的眼睛中。后来,经年重逢,不知为何,他的眼里再无光辉。
“白公子好生眼熟,我们在哪见过?”卿凤舞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
“卿姑娘记错了,既明初到京城,此前从未下山。”他努力地定了定心神,接着道:“我同师妹还有要事在身。卿姑娘,就此别过。”
“白公子请留步,二位与凤舞此前在腊八灯会初识,今日有缘再见,奈何都是来去匆匆。不过正巧了,这个初四乃是凤舞生辰,二位如若不介,可否来府上喝杯薄酒?”
卿凤舞唤住他二人迈开的脚步,笑吟吟地笑道。
“这……”
白既明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话。
“那便这样定了!”
白雪凝抢过话茬,颇有些得意地应下了,就仿佛与卿凤舞交好是件大好事。
“如此甚好,一言为定——”卿凤舞悠悠地拉得老长,巧笑道:“二位慢走,初四再会。”
“咻——砰——”
烟花炮仗声和鼎沸的人潮此起彼伏,霎那间,铺天卷地,淹没了白家师兄妹的背影。
他们身后的夜幕如同一张巨大的床榻,烟火腾空而起,给它绣了张绚烂的锦被。
“夫人,给你。”
一位约莫六七岁的小人儿站在卿凤舞跟前,她凝脂般的白玉脸盘上点缀着忽闪的大眼睛,粉藕般的手臂环抱着一只玉兔灯笼。
“有一位公子,他让我送给你。”
小姑娘扑闪着眼睛,玲珑的嘴儿抿起来,露出两只浅笑的梨涡。
卿凤舞接过那只灯笼,向小姑娘道了谢。
环顾四周,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满目皆是人间烟火。
“凤儿!凤儿!”
齐长风挥着臂膀,他逆着汹涌的人潮向她穿来。卿凤舞心下莫名地安稳了不少。
“这个小东西真像你,大眼睛,小嘴巴。”他走到她身边,把玩着那只玉兔灯笼,欢喜极了。
她却抬手在他俊秀的额头上点一道:“说人长得像兔子,这是夸人的话吗?”
“嘿嘿!”他摸了摸后脑勺,仔细地端详着玉兔:“这兔子送我可好——这是什么?”
卿凤舞的视线跟随齐长风的手,摸索到玉兔脖颈上的铜铃,那青郁的铃铛叮咚地哼起来,声音却略显厚重。她这才细看,留意到铃眼里的玄机。
一小块青布图塞在铃眼里,浓重的色彩与铃铛浑然一体,若不是音色出入,根本难以洞天。
“这上面写什么?”
他凑到她手边。
“初五申时,雲集茶楼,长生墨白。”
“小孩不要打听大人的事,”卿凤舞飞快地撺起布条,一把将玉兔推搡到齐长风怀中,大气地说:“这灯笼送你了!”
“你方才……可有着急寻我?”
他提着灯,烛火映得他的眼睛愈发地明亮。那点点眸光里,就像藏着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有几分期待,几分紧张。
这……
她还真没有。
一来,虽说他齐长风的心智不如常人,但还是认得路的,自个儿走回去王府不难;二来,不知何故,卿凤舞的确没想过要找他。
她记得从前与苏东篱玩捉迷藏,他总会躲同一个地方,因她找不到人便会哭。而今,换做齐长风不见了,她确乎是没有为他着急。
“我自然是有的,”卿凤舞却不承认,只拎着他的耳朵往回走:“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给你买吃的了!”他吃着痛,缩起头,半个人偎在她肩上:“买好吃的,好吃的……”
“我们家长风懂事啦!”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那,吃的呢?”
“没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
“没了?”
她提高了声音,重复他的话。
“我担心去得久了,一路跑着回来的,不小心绊了脚,摔了跤……”他越说越委屈,一颗脑袋像要钻进地缝里似的。
“你摔着了?”她憋着一肚子笑,打断他。
“那只狗突然窜到我脚下……”他试图说下去。
“你怎地这样不小心?”她不由分说地追问。
“我无大碍,你不必放心上……”
这,这小子都在想什么?
“你这般不小心,伤着狗怎么办?哈哈哈。”
她一本正经地盯着他,话刚落音,自个儿先露了底,一个端不住就笑出声。
齐长风哪里见过这世面?他先是木头似地杵着,而后见卿凤舞笑得前仰后合,便也跟着乐起来。
可他笑起来真好看哪!
她的眼睛搁在他俊秀的脸庞上,一时走了神,细看他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唇若涂脂,煞是……勾人。
他怎么不笑了?不,他在笑,那流转的眼光、缱绻的唇角里没有一处不藏着笑意。
夜幕里,他的脸向她趋近……
她与他的身后,烟花四起,遍地璀璨。
…………
在天边的繁华落尽时,他慢慢地放开她,而她也终于在他瞳孔里看到自己了。这……一定是洛阳城里的灯火迷了眼,才教人红了脸。
“齐长风,你活腻了——”
她话还没完,他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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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里难得有月亮,只不过也是冷冷清清,与人间的雪色纠缠在一块,愈发寒凉。
齐长风已经睡下了,他平和的呼吸伴着烛火起伏,像深夜里的摇篮曲。在不眠的天地间,我便是那个曲中人。
“初五申时,雲集茶楼,长生墨白。”
卿凤舞又打开那张布条,连同自己的思绪,一同在深夜里剥离坦露。
他墨白允诺过,只须她卿凤舞设法将齐家父子引去钦州,便将凤阳药引奉上。如今齐牧归已决意带齐城南下,长生阁不直接交出最后一味药材,反倒南辕北辙引自己见他……
长生阁,呵。
卿凤舞冷不丁地注视着墨白的手书,如同对峙着他冰冷的影子,霎那间,目光似月色清冷。
“你见鬼去罢。”
她端起案前的白烛,点燃了他的手书。那青郁的布条转瞬被火苗吞噬,淡淡的青烟腾空而起,好似在诉说着最后的倔强。
不赴约,便是卿凤舞的倔强。
“凤儿。”
齐长风轻轻地唤着,像晚风般柔和。
“………”
这样晚了,他竟还没睡着?方才他都看着我了?那他不会多嘴问我吧?倘若他问起……
卿凤舞暗自忖着,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凤儿,”他翻了个身,又道:“凤儿要多吃一个鸡腿。”
“…………”
这?敢情是说梦话。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像是为自己方才的疑虑而释怀,又像是对他的艳羡、怜惜、宠溺交织的情感。
齐长风,她的夫君,她视他为朋友,为亲切的兄弟,为天真的孩童……除了不是夫君。
可是,今晚的那个吻又算什么?
她居然没卸了他的手,折了他的腿!
也许,当真是洛阳城的烟花格外艳,极容易使得人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