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烂肉面

两周的缓冲期不仅给了李子任安顿地时间，还让他有了熟悉周围环境的机会。经过了两天的踩点，李子任已经把湘畔书院与顺生布行所处的“城市CBD”逛了个遍，这里给他留下地印象就只有一个字——贵！

在这里，就算是一碗阳春面都敢卖出二十文的高价，吃不了几次，就能把李子任给吃穷了。毕竟他每月能够自由支配的钱也就只有二钱银子，也就是200文有。原本李子任还觉得父亲给自己的零花钱还不算少，结果还是太年轻了。如果不是吃住都能在铺子里解决，李子的二钱银子连温饱都无法满足，即使这已经是一个壮劳力的薪水了。

不过，你若不想在这里当被宰的“冤大头”，只需要走上半个小时，到“城乡结合部”，就可以体验到“物美价廉”的生活。在城乡结合部的铺子里，只需要花上5文钱，就能吃上一碗油厚汤咸的烂肉面，满足空空如也的肚子。虽然这对普通人来说，仍然是难得的奢侈。

李子任到城乡结合部的二荤铺子，要了一碗香喷喷的烂肉面。烂肉面的咸鲜来自香菇土，也就是卖香菇的收摊的时候，筐底的那一点混杂着香菇碎屑的土。老板将这土收来，倒在水里泡上一宿，第二天将这浑水烧开，过滤掉较大的土屑之后，这便是烂肉面的汤底了。

而烂肉面中的肉，来自肉摊的下脚料，有时是羊肉，有时是猪肉，也有时是鸡鸭的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肉都十分的碎，几乎难有大块的。但他们为烂肉面的浇头提供了丰富的油脂和浓郁的肉味。铺子的老板为了掩盖不新鲜的肉产生的异味，也在煮肉的锅里加了香菇土，长时间的熬煮让肉质变得十分软烂，入口即化。

这样的一碗烂肉面，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用来打牙祭的美味。李子任吸溜着又腻又咸的烂肉面，大快朵颐。这就是民国，后世人们对民国的印象，往往只有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而在这样的生活中挣扎的芸芸众生，他们却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李子任突然想到了贾谊在《鵩鸟赋》中的那一句：“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面馆里的人们，红岩村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艰难生活着的绝大多数的人们，不就正在熔炉之中遭受着炉火炙烤，被烧炭人任意的拿捏吗？

那么烧炭的人是谁呢？在红岩村，它是李子任一家。在潇湘城里，它是居住在高档住宅区，身着华服，出口成章的人上人。它是湖畔书院中走出的，文质彬彬才子，是深居简出，财倾半城的云深，也是投机倒把，趁火打劫的李子任的父亲李湘文，他们疯狂的燃烧着红岩村的村民，李子任面前面馆里的人，他们以大多数人为燃料，维系着自己的光鲜。想到这里，李子任刚刚“失恋”的心头变得更加阴郁，回布行的路上，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