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汉赵列传·晋愍皇帝（麹允 索綝）张轨杨难敌

●晋愍皇帝，名邺，字彦旗，武帝孙，吴孝王晏之子也。出继后伯父秦献王柬，袭封秦王。永嘉二年，拜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及洛阳倾覆，避难于荥阳密县，与舅荀藩、荀组相遇，自密南趋许颍。豫州刺史阎鼎奉邺为皇太子，将拥护入关。

时始安王曜既据▲长安，安定太守贾疋及诸氐羌皆送质任，唯雍州刺史麹特、新平太守竺恢固守不降。冯翊太守索綝、安夷护军麹允、频阳令梁肃自京兆南山将奔▲安定，遇疋任子于阴密，拥还临泾，推疋为平南将军，率众五万，攻曜于长安，扶风太守梁肃弟综及麹特、竺恢等亦率众十万会之。河内王粲遣刘雅、赵染攻新平，索綝救新平，大小百战，雅等败绩而还。曜又尽长安锐卒与诸军战于▲黄丘，曜众大败，中流矢，退保甘渠。疋遂袭汉梁州刺史彭荡仲，杀之。杜（陵）人王秃、纪特等攻刘粲于▲新丰，粲还平阳。曜攻陷▲（扶风之）池阳，掠万余人归于长安。

阎鼎告麹特等，特等奉邺为皇太子，入于▲雍城，关中戎晋莫不响应。曜既累为特等所败，还于平阳。邺遂入长安，即皇帝位。麹特讨贼张连，遇害，众推始平太守麹允领雍州刺史，为盟主，承制选置。数年，曜再陷长安，执邺及其大将麹允、索綝等，还于平阳。粲言于聪曰：“今司马氏跨据江东，赵固、李矩同逆相济，兴兵聚众者皆以子邺为名，不如除之，以绝其望。“聪然之，遂诛邺。时年十八。

索綝者，字巨秀，敦煌人也。少有逸群之量，父晋司空靖每曰；“綝廊庙之才，非简札之用，州郡吏不足汗吾儿也。“举秀才，除郎中。尝报兄仇，手杀三十七人，时人壮之。俄转太宰参军，除好畤令，入为黄门侍郎，出参河间王司马颙征西军事，转长安令，在官有称。

及成都王司马颖劫迁晋惠帝幸邺，颖为王浚所破，天子遂播越。司马颙使其将张方及綝东迎乘舆，以功拜鹰杨（扬）将军，转司马模从事中郎。聪攻关东，以綝为奋威将军以御之，斩将军吕逸，又破将军刘丰（丰后迁镇北将军，没于代），迁新平太守。将军苏铁、刘五斗等劫掠三辅，模除綝安西将军、冯翊太守。綝有威恩，华夷向服，铁等不敢犯。

及晋怀皇帝蒙尘，模又死，綝泣曰：“与其俱死，宁为伍子胥。“乃赴安定，与雍州刺史（安定太守）贾疋、扶风太守梁综、安夷护军麹允等还攻中山王曜于长安，频破之，修复旧馆，迁定宗庙。河内王粲攻新平，綝进救新平，手擒将军李羌，与阎鼎立秦王邺为皇太子，邺即尊位，綝迁侍中、太仆，以首迎大驾、升坛授玺之功，封弋居伯。又迁前将军、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京兆尹，加平东将军，进号征东。寻又诏曰：“朕昔遇厄运，遭家不造，播越宛楚，爰失旧京。幸宗庙宠灵，百辟宣力，得从藩卫，托乎群公之上。社稷之不陨，实公是赖，宜赞百揆，傅弼朕躬。其授卫将军，领太尉，位特进，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及曜逼▲长安，以綝为都督征东大将军，持节讨之。破呼日逐王呼延莫，以功封上洛郡公，食邑万户，拜夫人荀氏为新丰君，子石元为世子，赐子弟二人乡亭侯。曜入关芟（shan一声）麦苗，綝又击破之。聪遣赵染讨邺，綝自长安拒聪，染杖其累捷，有自矜之色，帅精骑数百与綝战，（綝）大败之，染单马而走。转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

曜复率众人（入）冯翊，麹允欲挟邺趣司马保，綝以保必逞私欲，乃止。自长安以西，不复奉晋廷。百官饥乏，采稆自存。时三秦人尹桓、解武等数千家，盗发汉霸、杜二陵，多获珍宝。邺问綝曰：“汉陵中物何乃多邪？“綝对曰：“汉天子即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充山陵。汉武帝飨年久长，比崩而茂陵不复容物，其树皆已可拱。赤眉取陵中物不能减半，于今犹有朽帛委积，珠玉未尽。此二陵是俭者耳，亦百世之诫也。“

后曜又率众围长安，綝与麹允固守小城。城中饥窘，人相食，死亡逃奔不可（抑）制，唯凉州士众千人守死不移。邺使侍中宋敞送笺降于曜。綝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今城中食犹足支一岁，未易可克也。若许綝以车骑、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军十五年，未尝以谲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今索綝所说如是，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若审兵食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粮竭兵微，亦宜早悟天命。孤恐霜威一震，玉石俱摧。“及邺出降，綝随邺至平阳，聪以其不忠于本朝，戮之于东市。

麹允者，金城人也。与游氏世为豪族，西州为之语曰：“麹与游，牛羊不数头。南开朱门，北望青楼。“仕司马模为安夷护军、始平太守。洛阳倾覆，阎鼎等立司马邺为皇太子于长安，鼎总摄百揆。允心害鼎功，且规权势，因鼎杀京兆太守梁综，乃与综弟冯翊太守纬等攻鼎，走之。会雍州刺史贾疋为屠各所杀，允代其任。邺既即位，以允为尚书左仆射、领军、持节、西戎校尉、录尚书事，雍州如故。时中山王曜、赵染数万众逼▲长安，允击破之，擒将军殷凯于阵。曜复攻▲北地，允为太（大）都督、骠骑将军，次于青白城以救之。曜闻而转攻上郡，允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曜后复围▲北地，太守麹昌遣使求救，允率步骑赴之。去城数十里，曜绕城放火，烟尘蔽天，纵反间诈允曰：“郡城已陷，焚烧向尽，无及矣。“允信之，众惧而溃。后数日，麹昌突围赴长安，北地遂陷。

允性仁厚，无威断，吴皮、王隐之徒，无赖凶人，皆加重爵，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征镇杖节，加侍中、常侍，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欲以抚结众心。然诸将骄恣，恩不及下，人情颇离，由是羌胡因此跋扈，关中淆乱，曜复攻长安，百姓饥甚，死者太半。久之，城中窘逼，邺将出降，叹曰：“误我事者，麹、索二公也。“邺至平阳，为聪所幽辱，允伏地号哭不能起。聪大怒，幽之于狱，允发愤自杀。聪嘉其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侯。

●张轨，字士彦，安定乌氏人，汉常山景王耳十七代孙也。家世孝廉，以儒学显。以晋室多难，阴图保据河西，求为凉州，乃除持节、护羌校尉、凉州刺史。晋惠帝加号安西将军，封安乐乡侯，邑一千户。怀帝末，迁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封霸城侯。寻进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愍帝即位，进拜司空，封西平公，邑三千户。后拜侍中、太尉、凉州牧。轨年老多疾，拜子寔抚军大将军，副凉州刺史。未几，轨风病积年，二子代行州事，闭绝音问，莫能知者。轨颇识天文，每州内有贼，舆疾仰观曰：“无能为害。终如其言。“在州十三年，年六十卒。谥曰武公，子寔立。

寔字安逊，学尚明察，敬贤爱士。既代统任，愍帝拜为使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西中郎将、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西平公。中山王曜克长安，寔自称侍中、司空、大都督、凉州牧，承制行事。司马保称晋王，遣使拜寔征西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邑三千户。保为陈安所逼，迁于桑城，将谋奔寔。寔以其宗室之望，若至河右，必动物情（即人情），遣其将阴监逆保，声言翼卫，实御之也。会保薨，其众散奔凉州者万余人。寔自恃险远，颇自骄恣。寻为帐下左右所杀，在位六年。私谥曰昭公，晋元帝赐谥曰元。子骏，年幼，弟茂摄事。

茂字成逊，虚靖好学，不以世利婴心。时汉主曜攻陷南安、陇西。曜还，茂复遣将韩璞取之，曜遣刘岳拒璞于河上。及曜灭陈安，自陇长驱至西河，戎卒二十八万五千，临河列营，百余里中，钟鼓之声沸河动地，自古军旅之盛未有斯比。茂临河诸戍皆望风奔退。曜扬声欲百道俱渡，直至姑臧，凉州大怖，人无固志。诸将咸欲速济，曜曰：“吾军旅虽盛，不逾魏武之东也。畏威而来者，三有二焉。中军宿卫已皆疲老，不可用也。张氏以吾新平陈安，师徒殷盛，以形声言之，非彼五郡之众所能抗也，必怖而归命，受制称藩，吾复何求！卿等试之，不出中旬（半月），张茂之表不至者，吾为负卿矣。“茂惧，果遣使称藩，献马一千五百匹，牛三千头，羊十万口，黄金三百八十斤，银七百斤，女妓二十人，及诸珍宝珠玉、方域美货不可胜纪。曜大悦，使大鸿胪田崧署茂使持节、假黄钺、侍中、都督凉南北秦梁益巴汉陇右西域杂夷匈奴诸军事、太师、领大司马、凉州牧、领西域大都护、护氐羌校尉、凉王。卒，在位五年，赠太宰，谥曰成烈王。兄子骏立。

骏字公庭，幼而奇伟。曜拜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俄而曜为石氐所败，骏乃去曜官爵，称晋年号，遣将韩璞等东出大夏，攻掠秦州。曜遣大司马刘胤击破璞等，追至振武而还，至是，姑臧以东尽为赵有。及赵亡，骏复收其故地。

●杨难敌，仇池帅也，世据武都、阴平二郡。赵主曜亲征仇池，难敌率众来拒，前锋击败之，难敌退保仇池，仇池诸氐羌多降于曜。曜还定南安、陇西，又进攻仇池。时曜寝疾，兼疠疫甚，议欲班师，恐难敌蹑其后，乃以尚书郎王犷为光国中郎将，使于仇池，以说难敌，难敌于是遣使称藩。曜大悦，署难敌为使持节、侍中、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牧、领护南氐校尉、宁羌中郎将、武都王，子弟为公侯列将二千石者十五人。及曜灭陈安，内怀危惧，奔于汉中。镇西刘厚追击之，获其辎重千余两，士女六千余人，还之仇池。有倾，难敌又自汉中袭仇池，害田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