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起吃饭
下午茶过后继续开会。全部的内容过了一遍之后,齐禹在桌上点着手指,气定神闲地说:“我们会给出三个预算方案,一个是正常的节奏,一个是高端一点的,还有一个是比较省钱的。到时候你根据实际需求,选择你们觉得合适的。”
如昕点了点头。
“那么这段时间,我们会联络一些时尚网站,网红和平台各档次的意见领袖,以及一些代理机构,谈谈初步合作意向,比较一下价格。要不,纪总监跟我们一起各地跑跑?”如昕略显惊讶,跟他们一起?
“你闲着做什么?”齐禹说,黑眸直直地盯着她。眼神里,一些挑战一些鼓励。如昕正想说我也没闲着啊,转念一想:没错,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学习到新的东西,是自己没有涉足过的领域,齐禹要求她加入,或许是想让她多学习。他为什么想让她学这些东西?他知道了什么?心中瞬间千回百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她点点头:“好的,我跟你们一起。”他曾经说过,如果你不想做一件事,总可以找到很完美的理由。同样地,如果你想做好一件事,无论如何,都可以找到方法。有时候要学会拐一个弯,虽是拐了弯,但弯路上有别样的风景,最后总会到达目的地,甚至更高更好。看看表,已经快七点了,如昕收起自己的电脑,打算离开。
“时间不早了,看谁还没下班,大家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齐禹对着李玫丽说。
“哦耶,谢谢老板。那如昕姐,一起去吧?”李玫丽拉住如昕,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啊,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吃吧,我这里还有一点事要做。”如昕呵呵地笑着说。她并不想和齐禹去吃饭,上次一起吃饭的过程还深深地印在心里,那感觉实在太酸爽。她不想,也不敢挑战自己。
“不要啊如昕姐。不早了,有什么工作留着明天做呗。你看你今天忙了一天,中午饭都没下去吃,又开了这么久的会。你就不饿吗?”李玫丽摇着如昕的胳膊,“你不是总跟我说,身体要紧吗?”
“真不是,玫丽。这点事还蛮急的,我今晚真的得做完。”如昕艰难地找着借口。
卷起一阵凉风,齐禹打开会议室的门出去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如昕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心里好像有点空落落得。就好像是一颗心紧张地提着,憋着气,注意力不自觉地都在某个点上。可是突然这个点不见了,消失了,你的精神瞬间没了着力处,气提不起放不下,空荡荡地吊在半空中,有些茫然。
李玫丽看了眼紧闭的门,温柔地说:“如昕姐,那你先去工作吧,我们等你。反正大家下午都吃了东西,刚好趁现在我们也整理一下今天的会议记录。”赛娅也说:“对呀,纪总监,你先去忙吧。我们也整理一些资料,刚刚好。”
如昕无奈,只得说:“好吧,那半个小时可以吗?”李玫丽和赛娅齐齐点头:“可以的!”
六个人,两辆车。还没等如昕挤上去,赛娅和安妮就开着车带着另外四个人跑了,留给她一串欢声笑语和汽车尾气。齐禹开着车缓缓停在如昕面前时,她正无奈地抬头望天。
“你笑什么?”如昕忍无可忍地瞪着齐禹。自从她上车,就觉得他一直在好整以暇地微笑,还不是瞟她。“冤枉,纪小姐。我没有笑。”齐禹直视着前方说。他这么说,倒叫如昕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悻悻地闭上嘴。高峰期还没过,车流缓慢。外面是灿烂闪烁的各色霓虹,车内是一方静谧的时空。音乐缓缓流淌,慢慢抚慰了如昕一天的辛劳。如果不是身边那个时时叫她神经紧绷的人,这一刻堪称美好。或者就这样才是刚刚好?她也不知道。人有时候要是能控制自己的感觉就好了。
“关于预算,知不知道大概能拿到一个什么数字?”好像是察觉了她的不自在,齐禹清清嗓子问。
如昕摇摇头:“不知道,因为大家都没有做过。我只知道可能没有办法拿到很多钱。这里面有他大女儿,还有黄总,都不会想拿出大笔钱来做这件事。总之,关系有点复杂。”
“说来听听。”
也许是因为这暗香浮动的夜晚,也许是累了一天不想再挣扎,也或许是此刻齐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让她觉得安全,第一次,如昕缓缓地向齐禹述说这一团乱麻似的困境,不过她还是没提自己的麻烦。
“邹思怡是关键。”齐禹听完,直接下了结论。
此刻如昕慵懒如斯,脑子已宕机不愿意再思考。她呆呆地看向齐禹,说:“啊?”
“啊什么啊,自己想。”齐禹瞟她一眼。车外广场上灯光明亮,照出他的眼神,有些幽深。
如昕也知道自己懵懵的样子看起来挺蠢。但是大哥,既然要我自己想,那又何必问人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放任我自己处理不就好了嘛,干嘛还要浪费人家的时间,也不用打扰你。她有些不开心,不自觉地撅撅嘴,又用牙齿咬住下唇,专心思考起来。这么多年听他的话,已经成了习惯。他说自己想她就开始自己想,反正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齐禹从来都不会携住她的手臂帮助她趟过麻烦,他一般是拿着根鞭子跟在后面。
红绿灯路口,齐禹停车等待,他扭头看向如昕。身侧的七彩灯光剪影出她玲珑的侧面,蓬松的发间小脸雪白,牙齿咬住的唇,似洁白的贝间一颗艳红的珠。他莫名地晕了一下。
“想到了吗?”他醒醒神,问她。
“没。”她飞快地答,似在赌气。
齐禹可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说:“没有就慢慢想。你脑袋不太好使,今天想不出来明天想,想出来为止。”停了停又说:“要是连这个都想不出来,我看你也别做了。迟早死路一条。”
如昕瞪着他,几分委屈,几分不甘。她不由扭头看向了窗外,不再理他。思怡是关键,思怡同意了的话,就只剩下一个黄总。以黄总的性格,势必不会在明处反对,更何况还有邹董在。如果思怡不同意,虽然她未必能够阻止这件事,可是如果思怡和黄总都不同意,那邹董就会极大地受到他们的影响,以至于有可能改变主意,那这件事情基本上可以判定为全盘皆消。要是思怡同意了,两姐妹联手的话。。。。。。可是她们两姐妹的情况,要让她们联手,真是太难了。她转头看向齐禹,眼光明亮闪烁:“你是说,思怡思蓝联手?”
齐禹瞟她一眼:“不错。”如昕摇摇头:“太难了。”
“那就继续想。”他没有什么情绪地说。
如昕忍无可忍:“齐总,请问我现在能下班了吗?”
已经到达目的地,齐禹将车泊好在停车位。停车场内灯光不算明亮,此刻的车内更是幽暗。一片朦胧中他看着如昕,她的眼睛像在喷着火,想必气得不轻。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把她的头发胡乱揉了揉:“怕什么呢?你那么矮,天塌下来个儿高的也挡住了。”如昕一听,本能地气急败坏地嚷道:“你才矮!”想了想却更委屈了,连声音都暗淡下来,“反正也没有人帮我挡住。”她吸吸鼻子,想起过去几年,哪时候不是自己的天自己扛?现在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在指望什么呢?这没来由的委屈和脆弱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真的是想太多了,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她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再抬头已是云淡风轻地微笑了:“谢谢齐总指点,十分感谢。”
齐禹沉默了,他能明显地感觉如昕在他和她之间,再次竖起了那看不见的隔阂和屏障。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独立坚强,拒他于千里之外。他慢慢地倾身过去,在幽暗的车厢里,眼里亮着灼人的光。如昕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心跳不争气地慌乱起来,她嗫嚅着开口,却觉得嘴里发干:“你,你,干什么?”齐禹伸手解开如昕的安全带,眼光紧紧锁住她的不放,低声说:“如昕,我高,我替你挡着。”安全带哗啦啦后退的声音惊了如昕一跳,她全身的细胞都紧张地轻颤。他离她太近,他的气息在密闭的车厢里有一种致命的侵略感,她慌忙拉开车门,仓皇地逃了下去,胡乱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小姐,这边啊。”回头一看,只见齐禹正好整以暇地靠在车上,见她看过来,朝另一个方向偏了偏头,一幅“就知道你找不到方向”的神情。如昕又羞又急,心里又乱得如春草在疯狂生长,恨不得把手里的包砸到他身上。
好不容易到了餐厅,如昕发现包间里只剩下了相邻的两个座位。齐禹已对她做出请的手势,虽气愤未消,她也只好走过去坐下。苏司机也在座,正冲她笑着。如昕对他点点头。为了不跟齐禹说话,她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四处打量着这个不小的房间。这是一家中式餐厅,头顶上是一个许多灯笼组成的吊灯,明亮璀璨。靠窗一张木质的长椅,紫檀的颜色,回字纹的靠背,座位上是黄色的织锦缎。同系列的茶几上一张茶盘,里面几个天青色的杯子,玲珑可爱。左边墙上一张山水条幅,画着落雨飞花水汽氤氲的朦胧江南。
服务员斟上茶来,如昕回头轻轻说:“谢谢。”却听到旁边的齐禹交代服务员:“给她一杯牛奶,再拿个披肩过来。”她略感诧异地转头,正撞见他看过来的眼光。明亮的灯光下,他明显比工作的时候放松了,眼神慵懒,却自有一种坚定的气势。在空调嗖嗖的冷气中,还有些她看不清的温暖。她撤回眼光,将思绪掩回密密的长睫下。服务员端来牛奶放在如昕面前,却一时不知要将披肩交给谁,只好迟疑地问:“先生?”齐禹接过披肩,展开来递给她。在众人面前,如昕觉得十分尴尬,可是推辞只会更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只好喃喃地说了谢谢,接过来披上。这件披肩颇为暖和,她的身体各部分渐渐舒缓地回归原位。齐禹总是这样,看着刻薄,其实十分细心。她未必不知道他适才那番话是为她好,要她思考如何突破困局,在这个过程中淬炼成长,想办法掌握话语权,得到足够的力量做自己要做的事。这些年,如昕已经习惯凡事靠自己,想起他刚才说:我高,我替你挡着,她的心又鼓荡起来。唉,这个人,为什么总要不按理出牌,要这样扰乱自己啊,她暗暗叹口气。
齐禹瞟了她一眼,突然出声:“赛娅,玩个游戏。”
赛娅热烈响应:“好啊好啊,大家想玩什么游戏?”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起来,最后一致决定,玩土味情话对对碰。由任意一个人开始,说出上半句,然后这个人指定的人接下半句。餐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赛娅先开始:“我是九你是三,玫丽!”李玫丽瞬间接上:“除了你还是你。下一个,安妮!”“这是我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乔安!”乔安大笑着说:“你是我的宝贝。安妮,叫你男朋友不要打我啊。”乔安接着说:“宝,我去吃饭了,吃的什么饭?苏司机!”苏司机想了一会儿,试探着说:“想你想得吃不下饭?”他试探的眼光转到了李玫丽身上。
大家齐齐拍手,哄堂大笑。如昕正一口牛奶咽到喉咙,差点笑得呛到,连连咳嗽。齐禹伸手在她背上拍着,自言自语道:“笑点还是这么低。”苏司机看了李玫丽一眼,说:“如昕来一个。”如昕一边笑,一边咳嗽一边摇手:“不行不行,我真不会这个。”奈何姑娘们不肯放过她,一起起哄:“来嘛来嘛,说一个。”如昕无奈,只得将尴尬的眼神投向齐禹。齐禹见她眼光潾潾,又笑又咳得脸颊泛红,心中不由一荡,暗想如果她说情话,会是什么样子?她以前。。。。。。一股期待像潮水一样,慢慢胀满心底。但嘴上却向众人说:“算了,她年纪大且孤陋寡闻,这次放过她。”如昕撇撇嘴,帮忙也不放过刻薄自己的机会,这人的德行就压根儿一点没变。然而心里到底放松了,嘴角一抹盈盈的笑。恰此时菜陆续上来,大家被转移了注意力,嘻嘻哈哈开始吃饭喝酒。如昕捉起筷子,还没想好夹哪道菜,长胳膊的齐禹已每样都拣了一点,放进她的碟子里。
如昕一向吃得不多,倒是喝了一点酒。赛娅她们老找她凑趣,不停地给她敬酒。说起来,这是她们大家第一次一起吃饭。这些人确实能喝,齐禹用眼神制止了她们继续围攻如昕后,他就成了大家的目标。玩游戏她们不敢闹老板,灌酒却是毫不客气。趁着他们喝得热闹,如昕决定出去透口气。坐在齐禹身边,感觉着他时不时看过来的眼光,堆满她碟子的菜,他的胳膊时不时碰着她的,椅子上似乎铺了仙人掌。
大门出来左手边是一溜长长的回廊,顺着回廊一直走,穿过一道月洞门,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植几株四季月季,此刻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粉的红的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头顶一弯如眉的月。夜凉如水,酒宴上的欢声已远远地听不见,幽静的小园子里,树影花影婆娑。如昕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头有点晕,她用力摇一摇。有树影摇曳,被微微的月光灯光映在粉白的墙上,风一过便颤颤不休。她顽心顿起,走近墙边,拿手指去描那树影。两根树枝还没有描完,又一重阴影覆上来,树影刹那不见。她疑惑回头,惊得后退一步,贴在墙上。
是齐禹,他站在她的面前,不过半步。高大的身影覆在如昕的身上,他一只手撑在墙上,将她圈住,微弱的光线下眼波依然明亮。
“齐,齐总。。。。。。”她张口结舌。
“你再叫一声试试。”齐禹低下头,与如昕的脸近在咫尺。她的香气似能透骨,而他的热气无孔不入地笼在她的身上。声音低哑,似耳语呢喃,如昕身子软了软。她心中暗骂自己,但终究没敢再开口。
“怎么了?”他贴近她,低低地问。
“没什么。”如昕艰难地说。他离她这么近,他的气息这么密地笼罩着她。她的头更晕了。
“你喝醉了。”她尝试推他。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还是那么小,那么软,那么滑腻。他摩挲着她的手心。
“比在澧山那次醉得还厉害吗?”齐禹把她的手送到唇边,滚烫的唇贪恋地在每一个指尖流连。如昕用力想抽回手,但他身上的酒香弥漫过来,她的脑子发昏,似大雾漫天漫地而来。哦,澧山,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地方。
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渴望,齐禹低下头,急切而迷乱地寻找着她的唇,好想念的味道。有人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她用尽全力推开他,从园中的小径,一溜烟消失在花树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