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日,林少春与孙玉楼讲了孙府要办春日宴,为他寻媳妇的事情。
“若你去参加春日宴定会胜过所有女子……”孙玉楼定睛望着林少春,“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带你去见我的干娘,我干娘从小最疼我,到时候让她带你进园子。”
林少春迟疑着,但终究经不过孙玉楼的要求,跟着他来到了翰林院学士李孝天的府邸。
孙玉楼的干娘是李孝天的夫人。李夫人与沈氏自幼交好,为人直爽,不拘小节,是看着孙玉楼出生,格外喜爱孙玉楼。
李夫人四十开外的年纪,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未语先笑,拉着林少春看了很久,“唉,玉哥儿如今大了,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他自小便有个呆根子,为人做事一条心。如今为你,竟想了这些法子,求到我门上来了。希望我带着姑娘去春日宴……”李夫人说着又望了一眼孙玉楼,笑意更浓,“姑娘长得真好,原也是侍郎家的小姐出身,模样行为定然是没有挑拣的,我能为姑娘做的便是选些随了玉楼母亲喜好的事情……”李夫人疼爱地拍了拍林少春的手,“姑娘瞧着他的一片心,往后要好好过日子才是。”
“少春谨记教诲。”望着李夫人,林少春心中涌过暖流,她想是时候魏孙玉楼去做出一些改变了。
春日宴这天,孙府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戏台上的昆山腔唱得婉转,各府的夫人和千金们在台下看得如痴如醉。
李夫人一早就带着林少春到了孙府,孙府之中除了许凤翘见过她,其他人到都没有见过林少春的真容。
沈氏见李夫人来,牵着李夫人的手亲昵地坐了下来,“我正想找个人说话,你就来了。瞧着咱们儿时的情谊,这回要在我们园子里多留几日才好。”
李夫人笑着说:“我家老爷致仕后一向深居简出,连累我也闷得慌,听说你今儿举办春日宴,不等你请,我就来凑热闹了。”孙金阁从回廊上经过,一眼就被廊间的少女吸引了,他从身上掏出荷兰柱,看着这群嬉笑的少女,看得痴迷。
许凤翘看见林少春跟随在李夫人身边,心中本就有气,一转眼望见了孙金阁没出息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身,立刻走到了孙金阁的身边,“好看吗?”
“好看。”孙金阁并未发觉自己的夫人已经近在眼前。许凤翘一把揪住了孙金阁的耳朵,“你还真是出息了。”
“奶奶,疼!轻点儿……”孙金阁这才意识到是许凤翘,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连连求饶。
“今儿各府女眷赴宴,该是你凑热闹的时候吗?给我回房待着去,若敢踏出房门半步,我就扯断你的腿!银锁,给我看着三爷!”许凤翘怒火攻心,恶狠狠地令银锁监管着孙金阁回了房,她才回到座位上,抬眼,冷冷地一双眼望着李夫人身后的林少春。
沈氏依旧和李夫人热情地聊着往事,突然沈氏发觉李夫人身后的姑娘安安静静,眉眼清丽,身着合领半袖衫,交领琵琶袖加膝襕马面裙,恭顺地宛如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心中爱极了。沈氏笑吟吟望着林少春说道:“对了,听说你新得了个干闺女?”
李夫人牵过一旁的林少春,宠溺地握着她的手,“快来,见过太太。”
“这姑娘真好!”沈氏第一眼真是喜欢这姑娘,模样、装扮、教养,分明都顺了她的心。
“太太好,我叫林少春,给太太请安。”林少春恭恭敬敬请安。
“林少春”三个字一出口,犹如毒蛇的唾液,瞬间爬满了全场,沈氏本握着她的手瞬间仿佛被烫了一般松开了,“林少春?”
许凤翘俯下身子,在沈氏耳边说了一句,可是声音却不小,令在场的贵人们都听了个清楚,“太太,这个就是那个百戏班的林少春,和戏台上唱戏的优伶同属一家……”
沈氏本是笑容的脸僵了下来,透过一丝苍白,她依旧笑着,那笑容却冷到了极致,嫌恶地盯着林少春。她转眼瞅了人群之外的孙玉楼,孙玉楼坐在廊下,一双眼却紧紧落在林少春的身上,那一瞬间,沈氏更加气了,她望着李夫人,“玉儿自小就爱粘着你,你呀,惯他惯得厉害,什么都听他的。小时候养个猫儿狗儿,你帮他养着也就罢了,如今养人可不是养猫狗,可要好好掂量才是。这人毕竟不等同于猫狗,尤其那些来路不正的……”
林少春立在李夫人身后,一言不发,一双眼清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众人。
“这女孩儿乖巧聪慧,我瞧是个好的。最要紧一桩,玉哥儿喜欢!”李夫人笑得从容,安慰般地握住了林少春的手,一双眼望了望孙玉楼,又落在了林少春的身上。
戏台上正演着《西湖三塔记》,林少春随着李夫人坐了下来,她神态清冷,行止有度,仪态端庄,是场上很多姑娘比不过的。
沈氏一口气堵着。许凤翘看出了太太心中的不如意,她讨好地剥了一颗葡萄给沈氏,顺势悄声道:“太太,你看她端着,不过是在戏园子里厮混了那么多年,惯会做官样文章,太太且坐着,只一手就让她现出原形。”
沈氏惊讶地看了一眼许凤翘,没有作声,算是默许了。
百花园子中,戏完场的时候,许凤翘站了起来,高声道:“各位千金小姐,今儿咱们设个擂台如何?爷们儿在一处起宴,拿诗书比高低,咱们岂能输他们一筹!姑娘们都是大家子出身,女红自小玩儿似的,就来比一比绣活儿,大家看可好?”
“好!”绣工本就是闺阁小姐的绝活,自然小姐纷纷露出了喜意。
许凤翘笑着令人搬来了绣架,她瞅了一眼林少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林少春轻轻垂下了头,轻轻抚了抚袖口,心中感慨,当初初入柳三绝师门,她旁的没做,就是刺绣,愣是被师父逼得炉火纯青,那时候不懂,只知道师父为了锻炼她的定性,如今竟有明白,这也是那些小姐闺房的乐事。
许凤翘给了众千金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小姐把毕生绝活都拿了出来,哪个不想入内阁首辅的门庭,何况又是家中最受宠的四公子,长相人品万里挑一。
千金们飞针走线,花样初露端倪。许凤翘挽着沈氏走到鸿胪寺卿的女儿面前,端详着绣品。“真不错,绣工细腻,花式大方。”
许凤翘抬头看到了通政使女儿的刺绣,不由得惊叹道:“太太快看,这个更好。”
“是啊,这是网绣的手法,一般的技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沈氏赞叹道。
缓缓地,沈氏和许凤翘走到了林少春的面前。林少春的绣品用一块布遮了起来。
“怎么还要遮羞?倘或姑娘为难也不要紧,原就是玩儿的。”许凤翘捂嘴笑了出来,鄙夷地盯着林少春那块白布,“这手艺本就是闺阁小姐打发时间的,想必林姑娘没那个心性。”
林少春一言不发,伸手缓缓揭开了绣品上的白布,瞬间,所有人眼前一亮。
“洒线绣!”大理寺卿夫人惊叹道。这洒线绣是用双股捻线计数,按照方孔纱的纱孔绣制,以几何纹为主,是这些年刚刚兴起的,只是熟稔的绣女不多,没想到林少春小小年纪竟然将洒线绣工运用得炉火纯青,实属不易。
只一炷香的时间,林少春竟然绣好了一副《百花图》,花枝虽少,却栩栩如生。
沈氏和许凤翘露出了震惊的目光,所有的千金小姐都围了过来。
“哇,我从来没见过绣的这么好看的《百花图》。”
“是啊,这么短的时候,怎么做成的?”
许凤翘只觉是自己像吞了一只苍蝇那般恶心,那再好看的绣品只要贴上了林少春的标签,就是一件恶心人的物件,她随意摆了摆手,冷冷盯着林少春,“绣工本是闺房女子应该精通的,林姑娘在台子上戏可以唱好,这绣工也做得好,这人生如戏,林姑娘真是一个出色的戏子……”
沈氏听完也了无兴趣了,沉着一张脸,终究忍无可忍,“罢了,和一个戏子谈论那么多小姐之事做什么,走了……”
林少春猛然握紧了拳,她立于阳光下,清丽的脸白得近似透明,挺拔的背脊倔强地从不弯曲,她向前一步,走到了沈氏的面前,一双眼似乎燃了,“太太请等一等……”玉珠般的声音溅起了千万水波,“春日宴是为玉楼物色佳偶准备的,我与玉楼情投意合却招太太不满,少春今日来,是想趁此机会让太太见一见我,人说兼听则明,料太太见了我,必然能知道我的好处。可我来了这半日,也瞧出来了,太太挑人,并非挑德才兼备者,不过是依着家世名声罢了。我今日,穿的是太太喜欢的衣裙,梳的是太太喜欢的发式,我虽不是自己了,可在场的诸位,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自己呢?”
沈氏眯起了双眼,仔细盯着林少春。
“我林少春自小家逢巨变,可却活得坦荡,不像在场的,有些人打死过丫鬟,有些人指使人往继母被子里放蛇,她继母能活着,可算是造化。有些人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却被父母逼迫来此,可悲可叹……”林少春来之前便做了大量的功课,了解了各个豪门太太姑娘们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一讲出,在场的姑娘们有些脸色骤变,“太太眼光独到,不知究竟中意哪一位呢?”林少春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中格外讽刺,“原来太太要的是表面风光的姑娘,哪怕背后人如蛇蝎也无所谓吧……”说着,她清冷的眼落在了许凤翘的身上。
许凤翘打了一个寒战,觉得林少春的目光就像一个咒语罩住了自己,从脚底上升出一股子寒气来。
沈氏愣在原地,心头被深深地震动了,她就那样看着林少春,心头说不出的一种感觉,甚至有一丝羡慕和钦佩,她一动不动。
“看来少春今日来错了,就此告辞。”林少春说罢,环视了一眼众人,转身离开。
孙玉楼被林少春的一番话惊呆了,即刻追了出去,“少春!”
孙府门口,林少春停下,孙玉楼上前拉住了林少春的手,“我一直在廊下偷偷观望着你,说好了今儿来讨太太的好,你先头的话,实在叫在场众人难堪了。”
“连你也怪我?”
“不是……”孙玉楼突然之间竟发觉林少春原来那么强大,竟让他有些结巴,“就是觉得你厉害,头一回见人能把太太说得哑口无言。以后我们成亲了,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林少春愣了,瞧着孙玉楼呆呆痴痴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你怕了?”
“怕倒是不怕的,我知道你心里疼我,舍不得这么挤对我。”孙玉楼用力握紧了林少春的手,“对不起,少春,今日家人让你难堪了。”
“玉楼……”林少春心头一热,眼圈有些红,“今日我确实失态了,可是我气不过啊,这世上的父母都说为子女好,可是门第和家世真的就是好吗?我不这么认为,我只是希望太太能明白一个道理,好与坏不在门第,在人品。可眼下要入你家门,怕是更难了。”
“你放心,太太自会斟酌的,没准儿选来选去,还是我的少春最好。”
“我自个儿心里明白……”林少春回握住孙玉楼的手,“你相信我,我也会努力地,和你在一起的心从未变过。”孙玉楼点点头。
两双手在温暖的光芒下握得很紧很紧。
林少春回到了百戏班,心头诸多烦恼,今日之事,她还不知道怎样和师父讲。
柳三绝看着林少春烦忧的样子,给她沏了一杯她自小最爱喝的金骏眉,笑道:“昨天你还信誓旦旦告诉孙玉楼你有法子让孙家的人接纳你……”
“一时哪来的法子,可不这么说,以玉楼的脾气,定要同家里大闹下去的。”
“是啊,嫁进这样的豪门大户岂是易事,孙家的三个儿媳个个出身名门,乍一看是门当户对,但细想绝不仅于此。这官场就如一张网,编得越是紧密,地位便越稳固。你眼下虽已为父亲洗清冤屈,但毕竟身后无人,要嫁进去谈何容易?”
林少春叹了一口气,“我的顾虑师父全言中了。”
“其实想要嫁进孙家也没有那么难。”一个青袍手持拐杖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年纪不大,可是周身上下饱经风霜,鬓角甚至染白,人瘦如削骨。
“他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师哥柳无双,长年漂泊在外……”柳三绝望着柳无双,心中又心疼又气,“居然还知道回来?”
“一别多年,师父,我每日都在想您啊。”柳无双对着柳三绝恭恭敬敬地作揖。
“贫嘴。坐吧!”随着柳三绝的生硬,柳无双摸索了几下才坐下来,他双手摸索,抓起了茶壶便开始往嘴里倒。
“我入师门这么多年,从来不曾见过大师哥。”林少春望着是个柳无双,发现他目不能视。
“你来的前一年他就出师了,那时不过十五岁光景,模仿任何事物都惟妙惟肖,足以自立门户,之后就凭着他的良心,偶尔回来看看我。”柳三绝笑得盯着柳无双,知道他孩子心性又上来了。
“妹妹今日衣衫上的金盏花样真是艳丽。”柳无双喝了口水,笑嘻嘻道。
“你不是有眼疾吗,怎么知道我衣衫上绣了什么纹样?”林少春吓了一跳。“闻出来的。”“瞎说!别信他胡诌,他是在装瞎子。”柳三绝呸了一口,笑着和林少春解释道。
猛然间柳无双哈哈大笑起来,露出正常的神色,“不好玩了,人有了缺陷,才让别人觉得好亲近。我若不装瞎,进了人家府邸,哪能光明正大看人家小姐换衣裳?”
柳三绝瞪着柳无双,“混账!怎么能在你师妹面前说这些?”
柳无双一撇嘴,委屈道:“好吧,我说这些原是想给师妹出主意的,既然师父不让说,那我只好闭嘴。”柳三绝站起身,一把揪住了柳无双的耳朵,“跟师傅也来吊胃口,这不讨打吗?快说!”
林少春好奇地盯着她这个师兄,原来她这个师兄竟然是这么个无厘头的性子。
柳无双坐直了身子,咳了一声,缓缓道:“你道这大户人家最缺什么?”“缺什么?”
“钱。”
“钱?”林少春反问道。
柳无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点头,“一般门户越大,日常的花费就越多,不仅官场上人情往来要打点,还有那些筵宴酒席出入排场,要装体面、图风光,哪样不要花银子?可是朝廷俸禄又有多少?于这些花销来说杯水车薪罢了,只能靠皇上恩赏和自己庄上的租子维持,所以好些个小姐奶奶都在外面放印子钱。”
林少春一瞬间明白了师哥的意思,以她的身份,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戏子的经历,可是唯一能够改变的……她思忖着。
“妹妹啊,你要是富可敌国,还愁这孙家不拿八抬大轿来抬你?管他什么身份地位,只要有钱,哪家的关系攀不上?现如今的官宅府邸,大多是空壳,旁的都不缺,就缺钱。”
“可钱哪儿是那么好赚的!”柳三绝摆了摆手,“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钱要是这么好赚,百戏班何止才今日这般规模?为今之计,你只有多多结交些贵妇小姐们,她们与孙府有往来,或许还能寻到机会接近沈夫人。”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我常年出入府邸,还能不知道那些太太们的心思?唯有投其所好,才能一击即中。”柳无双双手一摊。
林少春心中明白,她还有一条路可走:用钱打通进孙府的路。
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林少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钻到了这条道上。如今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钱。
这一日,林少春和常嬷嬷外出。马车缓缓前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排好队,排好队,别挤,别挤……”林少春揭开了帘子往外看,只见东街市口处摆了粥棚,棚子中有一些官家的人正在施粥,众多女子挤来挤去的拿碗接粥,这些女子衣着端正,行为举止端庄,看起来不像是乞讨之人。
“看这些女子的举止穿着不像是乞丐,为何会来讨粥?”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京城突然涌入了很多灾民,外头这样的可怜人有不少,或是家里糟了难,或是与家人走散了,或是在夫家没了活路,娘家又回不得,只好流落在外。
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愿去花街柳巷卖笑为生,又没有旁的活路,见有人施粥,便都赶过来了。”常嬷嬷叹了一口。
林少春默默地望着那些等待施粥的姑娘,心头突然热了起来,若是这些人……想着想着,林少春的双眼渐渐地亮了,“嬷嬷,把她们全部叫到我们府上吧。”
常嬷嬷疑惑地看着林少春,“叫她们做什么?”
“我自有大用途,嬷嬷,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林少春冲着常嬷嬷眨了眨眼,笑得格外开心。常嬷嬷搞不懂林少春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自小林少春就有主意,常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下了车,按照林少春的吩咐,将一众女子带进了林府。
回到林府,林少春便安排人将这些姑娘们统一着装,亲自教导了规范和礼仪,她心中有着大主意,她知道前方灾乱,如今涌入城中的灾民越来越多,若是能够将这些人合理地用起来,既能给这些人安身立命之所,也能开启她挣钱的道路。
林少春心中充满了期待,即刻去了一趟干娘李夫人处。
李夫人本就爱屋及乌,因孙玉楼,心中喜爱林少春,经过上次春日宴,林少春更让李夫人刮目相看,李夫人本就是坦荡仗义之人,更觉林少春与自己惺惺相惜,心中更加喜爱她。
她拉着林少春的手,亲昵地说道:“你呀,没事就多到干娘这走动走动,上次春日宴你真是长了脸,那些话都说到干娘心里去了,干娘就是喜欢你这性子。”
林少春笑着握住了李夫人的手,“是啊,我就是寻思着经常来叨扰干娘,也想到了一些生财之道,想着多攒些银子,进那孙家也多些筹码不是吗?”
“鬼机灵……”李夫人拍了拍林少春的手,笑道:“说吧!需要干娘做什么?”
林少春笑着靠近李夫人,轻轻道:“干娘,如今战乱之际,城中多了许多难民,其中不乏一些好人家的,我想着把这些聚起来,给他们安身之所,为他们找一些生计……”
“哦……”李夫人心中一动,“这是好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我就需要干娘多带我到各处大人府邸走动走动,我才好给她们找生计……”
“你这孩子……”李夫人望着林少春明亮的双眼,她这一生都是儿子,心心念念希望有个女儿,忍不住将林少春拉近了怀中,“就是心眼多,干娘真心将你当女儿看,你放心,干娘一定帮你。”
“谢谢干娘……”林少春靠在了李夫人怀中,突然中,心中一热,眼圈红了。
要说李夫人家在京城中也算不得什么但名门望族,但因为性格开朗,闺阁好友倒结交了不少。
都察院左使张致敬曾是当朝状元出身,张夫人贤淑温婉与李夫人交好,第二天李夫人便将林少春带到了张府。
“这就是我们家的花园,可惜你们来晚了,不然满池荷花更漂亮。”张夫人带着林少春和李夫人参观她们张府的新园子。
林少春上前打量了一圈,欲言又止。张夫人看出端倪,望着她,“林姑娘似乎有话要说……”
“张夫人,请恕我唐突了,您这院子如此精致,怎么枯荷满池,枝叶凌乱,看着未免有些……”
“少春!”李夫人担心地叫道。林少春欲言又止,盯着张夫人。
张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妨事,这正是我的痛处,近日我家老爷应酬多,家里下人忙不过来,一时也无人打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不雇佣些外人?”“内宅都是女眷,有不便之处。再说我家老爷为官清廉,这开销……”张夫人面露难色。
“倘若有人愿意不收洒扫钱,专指派些妈妈婆子来替您收拾院子,您可愿意啊?”林少春微微一笑。
“天下有这等好事?”
林少春点点头,“我收留了一些孤苦的女子,正愁不知道该让她们干什么?回头清扫下来的破衣烂衫,歪瓜裂枣什么的,请张夫人行行善,一并给了他们,只当赏他们的辛苦钱如何?”
张夫人双眼都亮了,向前一把拉住了林少春的手,开心道:“哎呀,姑娘可救了我的急了。如今满池满园的荷花、果子,烂的烂了,臭的臭了,我正愁不知怎么处置才好。还有那些穿剩的,都填了炉膛,瞧着也怪可惜的。他们既要,都拿去就是了。”
林少春差人通知了常嬷嬷,下午常嬷嬷便带着女工们鱼贯而入,开始清扫。一部分清扫院落,一部分清扫果园、荷花池。半日时间,院子内干净整洁,女工们收获了大筐的果子、莲藕、莲蓬、衣衫。
傍晚的时候,李夫人、张夫人过来,看见恍然一新的院子,顿时愣住了。“夫人觉得如何?”
“我瞧比先前强了百倍。”张夫人欢喜得很。
“夫人要是称意,便在宅门府门中多替她们美言吧,也好赏她们饭吃。往后还让她们每个月过府里来,保管把夫人这里收拾得妥妥帖帖。”林少春笑道。
“你只管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张夫人兴奋地就差拍胸脯了。
林少春望着张夫人雀跃的模样,和李夫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