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电光火石，刹那之间，谢扬心中已颠倒一重天地，恍恍惚惚地，他突然想起了楚回之前的一句话：“幸得君心，定不相负。”心中顿时一片澄明——便是如此罢，大道随心，缘，即是命。
楚回瞅准时机，壮起胆子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心头原是惴惴不安的，生怕这一刻痛快，下一刻便要痛苦，不料吻着吻着，发现谢扬竟然从一开始的呆若木鸡，到后面渐渐开始有了回应，楚回这一喜非同小可，当即趁热打铁，全力进攻，越吻越深，只恨不得将谢扬一口吞了。他一轻狂，谢扬便遭了殃，直被他弄得差点儿憋死，嘴唇也破了。
谢扬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他：“你差不多得了，属狗的吗？”
楚回抹抹嘴，笑得像个第一次吃到了糖果的孩子：“我高兴呀！终于亲到知遥了，并且还没有挨揍。”
“你没有挨揍很遗憾是不是？”谢扬举起手道，“我这就给你补上。”
“知遥才舍不得打我。”楚回拉住了他的手，顺势握到手里，“以前我只敢猜测，如今可总算是确定了，知遥心里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谢扬一把甩开他的手，脸却止不住地红了，“看你受伤，不打你，你赶紧躺好，不许乱动。”
楚回笑得满脸开花，依言躺下了，却忍不住要“乱动”。他伸手又拉住了谢扬的手，撒娇道：“我疼，热水还不来，知遥先把手借我暖暖。”
谢扬与他挑明了心意，心中也自欢喜，虽然还有些架子放不下，那也不过是因为害羞，并非不愿意，如今楚回拿着伤势作借口，谢扬正好冠冕堂皇就坡下驴，笑了一笑，也就任由他握着了。两人执手相看，四目纠缠，均感天上人间，无过此时。
楚回正看得心猿意马，忽听房门“砰”的一响，九旋端着满满一盆水撞了进来：“水来了水来了，够不够？还要不要？”
“够了。”谢扬看清楚回伤势无碍，便不如之前那般着急，对九旋也不凶了，温声道，“辛苦九旋了，先放下罢。”
九旋将水放到床边，一面看谢扬清洗伤口，一面道：“是谁伤了楚大哥？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报仇的。”
楚回笑道：“哎呦，小丫头也知道要报仇了，你打算怎么替我报仇啊？”
九旋认真道：“我找到他们，全都撕碎了。”
“得了罢你。”谢扬洗净了伤口，开始给楚回上药，“你连对方是谁，上哪儿去找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撕碎他们，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知道，是尸灵傀儡。”九旋很是得意。
楚回和谢扬却吃惊了：“你怎知道？”
九旋“嗐”了一声，道：“你们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你们走了之后，那个姓卓的便去下面大堂跟人喝酒，说是要打探消息，结果呀，还真给他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什么？”楚回和谢扬异口同声道。
“他听人说，万象境这几日乱得厉害，不但有许多邪物跑出来四下作乱，还冒出了个什么尸灵傀儡，见人就抓，说是厉害得不得了。”
谢扬无语：“所以你楚大哥被抓伤了，便是尸灵傀儡干的？”
“不是吗？”九旋将眉毛高高挑起，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
谢扬更无语了：“是。”
“我就说嘛！”九旋高兴极了，“便找他们报仇去。”
谢扬被她闹得脑袋生疼，正要说话，乔念忽然扶着姜郁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卓晚渔。
乔念进门便道：“万象境和尸灵傀儡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谢扬点点头：“刚听九旋说起，尚未来得及细问。”
“没时间细问了。”姜郁道，“如今谣言传得满天飞，问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
乔念道：“听说白玉京已发出了紧急召令，让各大宗门一旬之后齐集万象境，围剿私逃出境的邪物，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尸灵傀儡，也须清剿。如今各大宗门都调派了人手，四处搜寻邪物和尸灵傀儡的踪迹，一有发现，即刻剿杀。”
楚回道：“如此说来，不过短短几天，各大宗门竟已结盟了？”
“正是如此。”乔念道，“当年尸灵傀儡为祸甚巨，各大宗门都记忆犹新，一听说尸灵傀儡重现，谁还坐得住？恰巧其事又和万象境邪物越境搅在一起，便顺势推了当值的白玉京为首，率领玄门同道联手清剿。”
谢扬道：“尸灵傀儡都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便与万象境邪物搅在一起了？”
姜郁道：“是不是搅在一起，尚无定论，但尸灵傀儡此番现世，最早却是在万象境附近无疑，故此暂且一并处置。”
“原来如此。”楚回点头道，“那咱们是不是也要启程赶去万象境了？”
“你急什么？”谢扬道，“便是去，也得等养好了伤再去，你又不是什么人物，各大宗门联手除邪，还会差了你一个不成？”
乔念也道：“楚兄不必着急，且歇一夜再说。信阳也有尸灵傀儡一事，看来尚无人知，明早我和谢兄先出去看看情形，再给家中传个信，想来不日便会有人前来处理了。”
几人计议妥当，各自回房安歇，因楚回和姜郁有伤，且尸灵傀儡带有尸毒，谢扬和乔念不放心，便分别在两人床边守着。楚回和谢扬方才定情便同处一室，一夜下来，自然少不了种种香艳故事。次日一早，乔念看着谢扬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几乎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对姜郁照顾得太不尽心了。
谢扬和乔念出门打探消息，留下九旋和卓晚渔照料伤者。二人一去良久方回，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昨夜伏击他们的尸灵傀儡早已被清理干净，那片荒林之中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看来昨夜这批尸灵傀儡与外面传的那些尚有不同。”楚回道，“外面传的那些是四处游荡，见人就抓，昨夜这批却是刻意冲着我们来的。”
谢扬点头道：“不错，昨夜的铃声和黑影，都是在故意引我们前去。”
“昨夜那批尸灵傀儡，会不会和吹雪谷有关？”卓晚渔突然道：“尸灵傀儡是吹雪谷弄出来的，你们也是在查探了吹雪谷之后才遇上尸灵傀儡的，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吹雪谷在背后捣鬼？”
“不尽然。”姜郁摇头道，“我们在吹雪谷并未得到确切线索，若是为了掩盖医馆病人失踪之事，吹雪谷犯不着杀人灭口，对吹雪谷而言，在此时纵出尸灵傀儡并不明智，无异于画蛇添足，反倒有暴露的危险。”
“我同意芳林的看法。”乔念道，“再说尸灵傀儡是吹雪谷前任宗主律端所制，曲宁直并未参与其中，且炼制尸灵傀儡的《生灭草》也已被律端当众毁去，如今出现的尸灵傀儡，未必便一定与吹雪谷有关。只看曲宁直在青莲会上那副对尸灵傀儡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又怎会让其出现在信阳？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楚回想了一想，道：“如此说来，我们在信阳的线索已全部断了，下一步怎么办？是去万象境，还是继续盯着吹雪谷找新线索？”
“自然是先去万象境。”乔念道，“吹雪谷之事线索全无，我们继续盯着也未必有用。”
卓晚渔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回。
楚回心知其意，对他道：“未能找到叶公子的下落，我等实在抱歉。但卓兄也不必太过忧心，强攻不成，咱们还可以从内部击破，我现在便给吹雪谷二弟子骆南溪修书一封，卓兄带了去找他，请他代为打听，如何？”
卓晚渔喜出望外道：“楚兄此言当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便有劳楚兄了。”
楚回道：“无论叶公子失踪之事是否与医馆有关，信阳都是吹雪谷的地盘，有他们的人相助，必定会顺利许多，相信卓兄很快便能找到叶公子的下落了。”
“承楚兄吉言。”卓晚渔起身一揖到底，“等找到白檀，我二人一定登门拜谢楚兄大恩。”
楚回有伤在身，谢扬怕他还礼扯到伤口，赶紧抢上一步扶起了卓晚渔，道：“卓兄不必客气，救人急难，原是我辈理所应为。”
楚回三两下写成一封书信，卓晚渔揣上，千恩万谢地告辞走了。
这边谢扬立刻朝楚回瞪眼：“你这是出的什么昏招，竟敢写信给骆南溪求助？你和他交情很好吗？”
楚回笑了：“正是交情不好，这招才有用呢！”
姜郁眉头一皱，甚是纳闷：“楚兄此话何解？难不成这骆南溪为人与众不同，专爱以德报怨？”
楚回哈哈大笑：“那倒不是。不过据我观察，骆南溪是个颇为正直，且认死理的人，上次在江夏，李蔬说失踪者是被绑往信阳炼药了，他的脸色便很不好看，估计也觉得于师门名誉有损，再经过昨日之事，他心里已经种下了两根刺，如今更被我一戳，自然是痛上加痛，所以无论是为了解开他自己心中的疑惑，还是还师门一个清白，他都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出手的。”
“请将不如激将。”姜郁竖起大拇指道，“楚兄好算计。”
谢扬斜他一眼：“就你心眼儿多。”
楚回挨了批，故意作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意思是向谢扬撒娇求安慰呢，结果九旋先安慰他了：“心眼儿多是好事。我听半夏姐姐说过，这叫做‘九窍玲珑心’，是聪明的意思，窦姐姐就是九窍玲珑心。楚大哥，谢大哥这是在夸你呢！”
楚回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得真好，我真谢谢你。”
姜郁和乔念哈哈大笑，九旋自己也挺高兴，唯有楚回欲哭无泪，谢扬也羞窘不已。
楚回和姜郁修养过几日，直等到伤口都结了痂，方才启程前往万象境，而此时的万象境早已是山雨欲来，惊风满楼。
因信阳离万象境不远，故楚回一行后发先至，离集会之期尚有几日，便已提前抵达，倒赶在了多数宗门之前。此时会期未至，先行抵达的宗门皆驻扎于万象境外约莫十里处的一个小镇上，许是因为靠近万象境的缘故，此镇镇名亦取得别具一格——辟邪。楚回等人刚到镇口，各人门中便皆有弟子接了出来，五人当即在镇口分为三路，各回各家。
谢扬带楚回和九旋回到落春山的驻扎处，季寒已经在厅中等候了。等各人见过礼，各自入了座，季寒方告诉几人说，季朴尚未赶到。
“爹爹另有要事，估摸着要到集会前一日才能抵达，这几日由我代理门中诸事。”季寒道。
“师兄自青莲会后便一直在此吗？”谢扬道，“那师兄可有打探到些什么消息？”
“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季寒摇摇头道，“无非是那些邪物各处滋事，我帮着窦宗主处理了几桩，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寻常邪物。”
“不过，”季寒道，“连日来帮着窦宗主处理这些事，我对万象境内的情形倒是知道了不少。如今窦宗主已与万象妖王搭上了线，约定在集会之期率众和谈，届时窦宗主会暂开结界，带所有同道一同进入。趁着这几天的功夫，你们也要多多熟悉境内情形，若是和谈失败，双方混战起来，也能得些地利之便。”
楚回连忙拱手道：“季兄思虑周详，还请不吝赐教。”
季寒摆摆手道：“楚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接着便将自己近来的所知所闻和盘托出，倒了个底朝天。
谢扬至此方才知晓，万象境原来只是个总名，其中尚有分野，又分为妖境、鬼境、尸境和中境四个地界——妖境者，妖修之所集；鬼境者，鬼修之所集；尸境者，自然便是尸修之所集；还有一处中境，则是进出万象境的必经之处，自成一体，不属三境之中的任何一境，有那些野修散邪不愿归入三境之中的，也可在此自求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