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细草翻惊雁

1、

什山山上有座寺庙，庙里有个年轻和尚惠一，年纪虽轻，但颇通佛法。他呢，一心向佛，只希望早日顿悟。许是年轻人气性有些急，惠一整天就在钻研佛法，以求早日登极乐。

有一天他师父给他看了一本书，书上说世上有一种奇异的灵草，能焕发出彩光，吃了能提高修行。

这让他非常感兴趣，既然一株灵草就可以提高修为了，那他就不用耗费那么多心血修行了。

于是，他就按照书上所说的去找，灵草一般生在在灵秀高山之上，那他就从福地什山找起。

不过山里的杂草多，要找一株小小的灵草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也不放弃，就以最笨的方法，一株一株的找。

一天清晨，惠一寻的得累了，就倒在草地上睡了起来。睡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银铃般的笑声，就像是在附近发出来的。而且这声音听着是女子的，他立马弹了起来。

“呵呵呵，这个傻和尚。”还是这个声音，但却见不到人。惠一四处张望，周围确实没有人啊！

正寻思着，他就看到前面的草地里突然出现了特别漂亮的彩光，其中一株草在随风晃动，看样子声音就是从那株草里发出来的。

他走过去看，心里按捺不住的欣喜，这株草肯定就是他要找的灵草。“是你在笑吗？”他问。

只见那株灵草晃动不停，“是我，我在笑你不守佛门规定，竟然学着俗人一样急功近利。”

惠一有点心虚，“我......我没有，只不过想着既然有灵草可以助我修行，而我又有空寻，为什么不能找呢。”

“可你们佛门不是不能杀生吗？我虽是草，可也为大地生灵，你每天找我，不就是想吃了我好提高修为吗？”

这让惠一没话说，他是知道灵草有灵性，可没想到这么有灵性，“那照你这样说，我们和尚就该活活饿死吗？那谷物啊青菜啊我们都不能吃吗？我寻找灵草，就是想早日登极乐，那时我就可以不沾人间烟火了，那样我才可以真正不杀生。”

2、

灵草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你是修行的人，我也是修炼的，而且我修炼的时间要比你久。你要是吃了我，不就毁了我多年的苦修吗？”

本来灵草在这山上好好修行的，可自打这个和尚知道吃了自己能提高修为后，就每天来找。虽然它有本事不让惠一找到，但每天都得躲起来。它今天出来就是想找惠一好好谈谈。

“你修行是为了什么？”惠一问。

“当然是为了早日登仙界啊。”

“这就对啦，你修行是为了登仙界，而我修行是为了入极乐，我们都是一样的。既然吃了你就能提高修为，我为什么不能吃呢？”

灵草逼得没话说，它急吼着，“就是不能吃我！你这个和尚怎么就说不通呢！”

惠一见它发火的样子怪有趣的，“好了，我这是在打趣你呢。我师父教导过我，吃极具灵性的草木是可以提高修为，但吃之前得问问草木愿不愿让我们吃。既然你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勉强你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剩下灵草在那里嘀咕，“你小这和尚居然拿我打趣。”

一天下，庙里只有惠一一个人在打扫，突然间听到了女子的喊叫声，他顺声看去，见外头有一女子扶着门槛，像是受伤了。

他赶紧过去扶，“施主你没事吧？”

女子一抬头，就让他愣住了，这女子面貌就跟刚绽放的花儿一样娇艳，格外吸引人。虽说出家人应该见色如空，可这一刻他竟然见到这女子会心动了。

女子见他呆住了，偷偷取笑他。惠一这才反应过来，自知失礼，连道阿弥陀佛。

“我脚伤到了，能扶我坐会吗？”

惠一忙扶她到石椅上坐着，接着又为她找来了治伤的草药。治疗间，女子说她叫云宴，住在山脚下，此次来是想上柱香，没想到上山的时候受了伤。

云宴见天色渐渐晚了，便说：“我该回家去了，可我走不了怎么办？”

现在附近又没别的人能帮云宴，惠一有些为难，他说是和尚，但他还是个男的，这男女授受不亲，他想帮又犹豫。

云宴似乎看出他的犹豫，“小师傅不怕，我应该能走出去的。”她这一站起来，差点都没摔倒。

惠一连忙扶住了她，头脑一热，“我背姑娘回去吧。”说罢他就弯着身子。人对长得漂亮的东西总是没有抵抗力的，惠一也不能免俗。

这一切，都让在远处观察的师父看到了。

下山的路坎坷，但惠一走得开心。他能闻到到背后云宴的香味，他每走一步，这耳朵就得红上一分，虽然他心里是有佛的，但今天他的佛，就是这个云宴了。

他走得很慢，到了傍晚才到山脚，云宴看着他的红耳朵笑得跟吃了蜜一样甜，“谢谢小师傅。”

惠一挠着脑袋说不用后就赶紧回去了，感觉自己很丢人。隔得远远的，他还能听到云宴的笑声。

3、

不知道为什么，惠一回去后，总是在念经的时候也记挂着云宴，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不过只有一下午，可惠一却觉着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念经要专心。”他的师父在旁边训导说，惠一是他看大的，他哪能不知道这孩子分心是为了俗世的姑娘。不过他也明白，不经历过俗世种种，是不能真正放下一切入佛门的。

“惠一，你真的想着以后能登极乐吗？”

惠一点头，他从小就是这个目标。

“但你天天念经是没用的，你该出去历练一下。”师父给了他一个木钵，“能让你提高修行的，除了所谓的灵草，还有世间人跟世间事。下山去吧，总要历练的。”

惠一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拿着木钵下山去化缘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下山之后，他就莫名想再见一次云宴，哪怕什么话不说他也满足了。于是，他就跟找灵草一样，一家一户地去找。

“哎呀，小师父你怎么下山来了？”是云宴，她在村口看见了他。

惠一见是云宴，喜得直傻笑。云宴得知他是来化缘之后，还请他到家中休息吃饭。

云宴家里只有她一人，她父母早年间已经亡故。这让惠一心里颇为怜惜她。

两个年龄相仿，性趣又相投的年轻人因此格外聊得来。惠一说是下山来化缘的，可化来化去，他去的地方还是只有云宴家附近。有时候累了，他常常在云宴家歇息。

可他去云宴家的次数多了，发现附近的村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和善了，甚至还在他背后骂他：“啧啧，本以为这个小和尚是个虔诚的，没想到出了庙门，就惦记着姑娘，我呸！”

这些难听的话都传到惠一耳中，让他心里非常难堪，明明他什么事也没有做啊。

但他可以清楚的是，他对云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在遇到云宴之前都是没有的。而且，时间越久，这份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无法割舍。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种奇妙的感觉就是师父以前说的情，师父说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都无法放下，就是佛门中人，也只不过是暂时忘却而已。那时他还不信，信誓旦旦地说他假如有一天遇到了，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放下。终究是造化弄人。

“惠一，你什么时候回山上去？”云宴问，毕竟他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够长了，何况周围的流言她多少也有耳闻。

“云宴我......”他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并不想离开云宴，但他是个和尚，归宿只能是佛门。

云宴见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半句话来，便知道是什么事了，“你喜欢我是吗？”

惠一羞得脸通红，半天才点头承认。

云宴笑了一下，“那你愿意永远跟我一起，再不回庙里去吗？。”

4、

惠一没有再说话，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自小长在佛门，从骨子里就认定他要做一辈子的和尚。哪怕遇到云宴之后，他这个想法也没有改变，但是他心里却多了云宴。佛跟云宴都在他心里，他哪样都不舍得。

云宴知道他的犹豫，“你这个傻和尚，你在佛门会牵挂着我。而你跟我在一起后，心里也会念着佛门。无论怎样，你都会痛苦的。”

这话让惠一顿悟了什么，云宴说得透彻，“是啊，终究是没有两全之策。”

云宴轻笑，“世上哪有所谓的两全之策，不过是贪念不肯放下罢了。”

惠一惭愧，他是太贪心了，佛跟云宴他都放不下。

“你倒不用两难，因为你想要的这两样，未必会选择你。你以前不是说过，吃灵性的草木之前，你都得问过草木愿不愿意吗？”

惠一困惑，他这话并没有对云宴说过啊？

“你倾心于我，可我未必倾心于你。至于佛门，你师父说你倒是可造之才，只是缺少磨炼罢了。”云宴说罢，一挥手，满屋子都是彩光，云宴已经变回原形了，她就是那株灵草。

“我就是你当日费尽心思找寻的灵草。”云宴解释说，她跟惠一的师父很早就认识了，经常听他说起他有个颇有悟性的徒弟惠一，若经磨炼，肯定会大有修为。

但惠一年轻性急，没有磨炼过，易走歪道。所以师父便请灵草来考验惠一。

起初是让惠一去找灵草，看他真的会不会为了提高修为而伤害灵草，但好在惠一跟她说了半天也没有伤害她。

而后她又变作人间女子云宴去引诱他，看他会不会为了世间情感而放弃佛法。但这次惠一却是只通过一半，他心里虽然还想着佛法，但同时也陷进去情爱之中了。

“我不知道你师父还满不满意这个结果，只知道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我也要回山上去了，至于你放不放得下我，就是你的事了。”

“等等，你真的没有倾心于我吗？”惠一有些郁闷。

“草木无情，你不知道吗？我虽有灵性，但是没有你们人的七情六欲。”说罢，云宴就消失了。

自那以后，惠一虽然回了庙，但得空还是会往山上跑，他忘不了灵草变作的云宴，那只好佛跟云宴共存于他心间了。

不过这让已经是灵草的云宴有些郁闷，这傻和尚这么频繁来找她，万一她突然开了情欲可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