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黄花春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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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自由的飞鸟

杨花的肚子越来越凸显,穿的衣裳也越来越宽大了。每天,她的脸上挂着人母的幸福微笑,坐着钱龙的黑色奥迪轿车上下班。

马保伟几次让她回去养胎,她却笑说,马经理,不用啦,工作就可以活动身子,调节胎气嘛。在办公室里,马保伟经常和杨花寒暄没个停,嘘寒问暖,态度可人,把外贸部的所有人都惹得眼特别红。

钱龙瘦削干巴的脸原本让人厌憎,看见杨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他脸上的线条变得非常柔和,三角眼睛不再整天眯成一条缝,比以前睁大了。

身边小伙伴看见领导年过而立,突然有喜,纷纷过来提前道贺,都说,钱总,早生贵子,人丁兴旺呀…钱龙就笑的合不拢嘴,难得客气说,谢谢,托大家的福啦!

虽然家福公司人才济济,但把道贺的话说得最动听的人,非马保伟莫属。

马保伟喜欢指杨花的大肚子笑说,这小宝宝呀,一定是个公子了,看胎我是专家,当年老婆怀孕时,我就指她肚子说男孩子,一生下来,果然是男孩子!

这话难断真假,不过钱克海听起来非常悦耳,气色大好。

后来,钱龙带杨花去医院偷偷做了胎儿性别鉴定,果然是个公子,回来汇报老爹,把钱克海激动得热泪盈眶,立刻催他俩赶紧去领证,尽快准备婚妆彩礼,择个黄道吉日,把杨花风风光光娶过门来。

那些日子,杨花的大肚子,在公司里,风头远远盖过谢董住院养病。田园感叹不已,跟春河酸溜溜的说,靠,杨花这速度比火箭还快呀,以后不能不叫杨少奶奶了,春河,你加油哦。

谢杏芳出院后,人瘦了很多,脸上泛黄,黄得就像秋天里的叶子一样。但是出院后,在家里没躺安稳几天,憋不住,就匆匆回公司上班了。古芸劝她多休养几天,谢杏芳就说我是大股东,病了这么久,公司里很多事头都生疏了,万一出了什么乱子,直接要妈的命算了。古芸看见妈妈如此走心,心里非常疼惜,但拗不过她,只能从她了。

不久后,气温迅速上升,笼罩整个城市的阴霾完全消失了。太阳雄壮升起,不再落寞。炽烈的光线像洗尽发霉的味道,带着久违的夏日气息,席卷而来。

一逢周日,只要风和日丽,古芸就会约春河去市区里的孝贤寺替她妈妈烧香拜佛,拜完佛后,就到寺庙附近的小吃街吃喜欢的小吃,吃完了自己开车回去郊外的家里去了。

每次回家时,古芸都说要开车先送春河一程,春河立刻觉得很不自在的,说,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坐地铁回去也挺方便。古芸觉得他自尊心强,爱面子,坚持几次,他还是执拗,就不勉强了。

孝贤寺里烟火兴旺,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每到周末,寺庙附近的停车场车位就会早早爆满了。

寺庙后边的寂静空地上种几棵参天古树,游客稀少。每当炎热的夏风吹拂树上繁茂的叶子,古树上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几只栖息的白鸟清脆地叫着,振翅掠过高耸的祠庙,飞去更加高远的湛蓝天壁。

古芸望着掠过祠庙上空的飞鸟,说:“很羡慕它们,无牵无绊的,自由的飞翔,自由的生活。”

她看看春河,以为他会笑自己,不料春河也在凝望天空中渐渐逝去的飞鸟影子,听古芸忽然叹气,就转头说:“我也非常羡慕它们,来去自由,潇洒自如。”

缓步走出寂静的院子,往香烟缭绕人头涌动的祠庙中心走回去。春河指着寺院里走来走去的身穿袈裟的和尚,说:“我也羡慕在安静的祠庙里专门念经的和尚,心静如水,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真是中文系的男生啊!”

古芸笑起来,脸上有花儿般的笑靥。过了片刻,她瞅一瞅春河的眼睛,“听说你一直学习书法,是吗?”

“是。”

“学哪个大神?”

“书圣王羲之,哎,只是学点皮毛…不得要领啊。”

“有空给我题几个字,好不?”

“我写得不好!”

“你看你,不听领导命令了。”古芸故作生气。

有时候这个上司有点儿小霸道,可是奇怪,他不生气,反而觉得她有点可爱呢。

“领导命令,哪敢不从?”春河笑了,“好吧,找个时间,我给你写几个字。”

古芸也笑说:“我也喜欢王羲之的字,行云流水,看上去特别舒服。小时候我爸爸教过我毛笔字,只是他早走了。那时我太小,印象不深。”

“哦,原来你爸爸也喜欢书法,他有字迹留存下来么?”

“没有了。那么多年了,能找到他的只言片语就不错了。他当过书协会员,读研究生时还干过校内书法协会会长,非常活跃。”

“可惜啊…他胸怀宽广,一定写得很好!”

“春河,谢谢你这么说我爸。跟你聊天,我真的非常开心。”古芸朝春河微笑,她的眼里忽然闪烁泪光。

“我喜欢书法,谁跟你说的啊?”

“杨花。”

“她?不可能吧!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呢?”

“下个月她就和钱龙结婚了。前几天她跑过来跟我说了,春河书法好,想让我跟你说一下,结婚时让你帮她写一写对联。”

“梁山写的可比我好了。她已跟着钱龙住别墅了,还贴什么土对联?”

“她说钱龙读书少,学历低,家里没什么文化气息,以后的小孩要多点文化熏陶才好。”

“难得她跟你说这么多,想不到她嫁了钱龙,也没跟着钱龙恶心对你哦。”

“没有,至少,现在没看到她有什么想法吧。”

“谢董病了很久,钱龙去看她吗?”

“最近发生许多不愉快的事,我妈对钱龙意见很大,骂过他,他心里恨我妈,钱克海催他几次去医院看我妈,他都不听,杨花一说他,他马上就去了。”

春河笑了。

古芸好奇,问道:“你为什么笑了?”

春河说:“杨花的性格本来就这样,说一不二的,还好钱龙能忍她,哄着她。”

古芸接着说:“他俩一到医院,杨花就对我妈直叫妈妈长妈妈短的,叫的我妈心里软软的,没那么生气了。杨花还跟我妈说,她大学时有个外系的师兄,现在美国纽约当医生,看肝病的,医术精湛,她打了很多跨洋电话去说了我妈的病情,师兄听了,马上从美国寄了许多补肝药过来。”

“那真的麻烦她了。”

本来拜佛拜完了,可以走了。可是古芸意犹未尽,又叫春河陪她走回去那个空落落的寂静院子,在古树下慢悠悠走了几圈,摸一摸粗糙的树皮,说:“哎,我就喜欢这种空寂的地方,放空自己,让自己偷偷喘一口气。”

“我们现在过的不是人样的生活,我们只是一台挣钱机器,商业动物…”春河也感叹说。

“哪天公司上市,我妈心愿实现了,不累病,我就可以走了,这种生活,真的太无聊了。”

“你妈真是工作狂,可是上市,不单你妈的心愿,也是钱克海做梦都想要的呀!”

“是啊,所以他俩才凑到一块儿去了。其实上不上市,我根本没兴趣。但是没办法,我看见我妈那么勤苦,执着,我心不忍,不能冷眼旁观啊。我早跟她说了,你没必要为了我那么操劳,我一个小女子,也用不了多少钱,钱,够用就行了,要那么多干嘛呢,可是她就是想不开,不听我的,唉…”

“她是女强人,看见自己创办的企业上市了,才有成就感吧。”

“嗯,可能是吧。我说不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