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帝(1)诗①
其源出于李陵,(2)颇有仲宣之体,则新奇。②(3)百馀篇,[1]率皆鄙直如偶语。③(4)惟“西北有浮云”十馀首,④殊美赡可玩,始见其工矣。(5)不然,何以铨衡群彦,⑤对扬厥弟者耶?⑥(6)
【古笺】
①《魏志》曰:“文帝讳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
②《津逮秘书》本、《汉魏丛书》本均作“新奇”,《历代诗话》本作“所计”。直案:“新奇”、“所计”均不词,原文当是“所制百许篇”,“所”字以形近讹为“新”字,“制”字以音近讹为“奇”字或“计”字也。
③陈寿评曰:“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刘勰亦曰:“魏文之才,洋洋清绮。”仲伟谓之“鄙直”,过矣。
④“西北有浮云”,文帝《杂诗》第二首也。
⑤“铨衡群彦”,谓《典论·论文》历评徐、陈、应、刘、王、孔诸人文章得失也。
⑥《文心雕龙·才略》篇曰:“魏文之才,洋洋清绮。旧谈抑之,谓去植千里。然子建思捷而才,诗丽而表逸;子桓虑详而力缓,故不竞于先鸣,而乐府清越,《典论》辩要,迭用短长,亦无懵焉。但俗情抑扬,雷同一响,遂令文帝以位尊减才,陈思以势窘益价,未为笃论也。”案:此说足为魏文吐气,然子桓之才虽不“去植千里”,亦非同日可论。
【许疏】
(1)《魏志·文帝纪》:“文皇帝讳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好文学,以著述为务,自所勒成垂百篇。”《隋志》:“魏文帝集十卷。梁二十三卷。”《诗源辩体》卷四云:“子桓五言在公幹、仲宣之亚,锺嵘《诗品》以公幹、仲宣处上品,子桓居中品,得之。元瑞谓子桓过公幹、仲宣远甚,予未敢信。”
(2)王船山评选文帝《杂诗》二首云:“果与‘行行重行行’、‘携手上河梁’狎主齐盟者,唯此二诗而已。”亦以文帝诗推并李陵。然则仲伟固不昧于其源所自出,而谢山人殆可谓轻议前贤矣。
(3)按:仲伟已云仲宣源出李陵,此又云文帝源于李陵而有仲宣之体,故可致其“新奇”,说殊周至。今以文帝诗观之,例如《于谯作》、《孟津》诸首,华腴矫健,则陈倩父所谓“建安体”者,自不能与少卿尽肖,应共仲宣而论矣。此“新奇”二字,所断正恰。或本“新奇”作“所计”,殆刻之误焉。(《对雨楼丛书》校刊本便不误。)又按:《诗镜总论》云:“子桓、王粲时激《风》《雅》馀波,子桓逸而近《风》,王粲庄而近《雅》。”然则文帝之与仲宣,大检似,而亦有流别矣。
(4)按:文帝诗如《煌煌京雒行》、《折杨柳行》,议论故事,运以排偶。仲伟所评“鄙直如偶语”者,殆此种欤?
(5)按:“西北有浮云”,系《杂诗》第二首起句。《艺苑卮言》卷三云:“子桓之《杂诗》二首可入《十九首》,不能辨也。”徐祯卿《谈艺录》云:“曹丕资近美媛。”正言其文温以丽耳。
(6)按:文帝《典论·论文》及《与吴质书》皆“铨衡群彦”之作。谢康乐《拟邺中集》亦此意。仲伟前云“平原兄弟,郁为文栋”,本无轩轾之意,与此许文帝“对扬厥弟”正同。王船山谓仲伟“伸子建以抑子桓,莽许陈思以入室”,是徒议表面之编列,未之细剔原文也。
[1] “颇有仲宣之体则新奇百馀篇”,当校改标点作“颇有仲宣之体则,新歌百许篇”,古、许两家注均有误,此处姑依许氏标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