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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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步兵阮籍(1)

其源出于《小雅》。(2)无雕虫之功,(3)而《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4)发幽思。(5)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6)洋洋乎会于《风》《雅》,(7)使人忘其鄙近,自至〔1〕远大。(8)颇多感慨之词。(9)厥旨渊放,(10)归趣难求。(11)颜延年〔2〕注解,怯言其志。(12)

【古笺】

①《魏志·王粲传》:“阮瑀子籍,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模则。官至步兵校尉。”《晋书》:“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辟太尉掾,进散骑常侍。求为步兵校尉,纵酒昏酣,遗落世事。”案:嗣宗卒时尚未易代,称“晋”非也。《隋志》正称“魏步兵校尉阮籍集”也。

②《法言·吾子》篇:“或问:‘吾子好赋?’曰:‘然。童子雕虫篆刻。’”

③《文选》注引臧荣绪《晋书》曰:“籍作五言《咏怀》诗八十馀篇,为世所重。”

④《论语》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⑤案:《文心雕龙·明诗》篇曰:“阮旨遥深。”又《体性》篇曰:“嗣宗倜傥,故响逸而调远。”并与仲伟之说相发。江文通《拟咏怀》曰:“精卫衔木石,谁能测幽微?”盖知阮诗者也。

⑥《文选》阮嗣宗《咏怀》,李善引颜延年注曰:“说者:阮籍在晋文代,尝虑祸患,故发此咏耳。”又曰:“嗣宗身仕乱朝,尝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讥刺,而文多隐避。百世之下,难以情测,故粗明大意,略其幽旨也。”案:延年亦身当易代之际,故不敢质言。

【许校】

〔1〕明钞本作“致”字。

〔2〕明钞本无“年”字。

【许疏】

(1)《晋书》四十九:“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文帝辅政,籍闻步兵厨营人善酿,有贮酒三百斛,乃求为步兵校尉。景元四年卒,时年五十四。籍能属文,初不留思。作《咏怀》诗八十馀篇,为世所重。”《隋志》:“魏步兵校尉阮籍集十卷。梁十三卷,录一卷。”

(2)顺德黄先生《阮步兵咏怀诗注自叙》曰:“锺嵘有言:嗣宗之诗,源于《小雅》。夫《雅》废国微,谓无人服《雅》,而国将绝尔。今注嗣宗诗,开篇‘鸿号’‘翔鸟’,‘徘徊’‘伤心’,视《四牡》之诗‘翩翩者,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我心伤悲’,[1] 抑复何异?嗣宗,其《小雅》诗人之志乎!”

(3)陈祚明评选其诗曰:“阮公《咏怀》,神至之笔。观其抒写,直取自然,初非琢练之劳,吐以匠心之感。”

(4)刘熙载《诗概》云:“此为以性灵论诗者所本。杜诗亦云:‘陶冶性灵成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竹林诗评》云:“阮籍之作,如剡溪雪夜,孤楫沿流,乘兴而来,兴尽而已。”

(5)王船山评选《咏怀》诗曰:“且其托体之妙,或以自安,或以自悼,或标物外之旨,或寄疾邪之思。”

(6)王世贞《卮言》卷三云:“阮公《咏怀》,远近之间,遇境即际,兴穷即止,坐不着论宗佳耳。”王船山评选《咏怀》诗曰:“此诗以浅求之,若一无所怀,而字后言前,眉端吻外,有无尽藏之怀,令人循声测影而得之。”许学夷《诗源辩体》卷四曰:“嗣宗五言《咏怀》八十二首,中多兴比,体虽近古,然多以意见为诗,故不免有迹。其他托旨太深,观者不能尽通其意,锺嵘谓其‘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是也。”

(7)王船山评选《咏怀》诗曰:“步兵《咏怀》,自是旷代绝作,远绍《国风》,近出入于《十九首》。”张历友《师友诗传录》曰:“昔人谓《十九首》为《风》馀,又曰诗母。”又步兵渊源于《雅》,已见第(2)条所释。

(8)《诗薮》内编卷二曰:“嗣宗《咏怀》,兴寄冲远。”徐祯卿《谈艺录》曰:“阮生优缓有馀。”王船山评选《咏怀》诗曰:“步兵以高朗之怀,脱颖之气,取神似于离合之间。大要如晴云出岫,舒卷无定质。而当其有所不及,是弘忍之力,肉视荆、聂矣。”

(9)陈祚明评选《咏怀》诗曰:“嗣宗《咏怀》诗如白首狂夫,歌哭道中,辄向黄河乱流欲渡。彼自有所以伤心之故,不可为他人言。”

(10)《文心雕龙·明诗》曰:“阮旨遥深。”

(11)王船山《评选》曰:“步兵《咏怀》,意固径庭,而言皆一致。信其但然,而又不徒然;疑其必然,而彼固不然。不但当时雄猜之渠长,无可施其怨忌;且使千秋以还,了无觅脚根处。”

(12)今《文选》所载颜延年注数条,止辑事类,未标义谛。延年《咏阮步兵》有云:“物故不可论,途穷能无恸?”则延年虽“怯言其志”,固非不明其志者也。成书《古诗存》评《咏怀》诗云:“着一毫穿凿,便不必读此。”盖得延年之意矣。

[1] “我心伤悲”,《小雅·四牡》原作“不遑将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