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家人都在忙。女儿是处长,老公是厂长,好像就自己是老妈子,就得给他们做饭。为了逼他给儿子换工作,周洁琼决定当天不做饭,只给佟远斌买了面包和火腿肠。佟远斌知道原委后笑了起来,其实他早有打算,只是没有说,回家对母亲悄悄的耳语了一番说了自己的办法,周洁琼听完笑了。
佟满堂进家门时,她坐着故意不理睬,他说:“摆饭!”她屁股在椅子上动了动,他问,“没听见我的话吗?”
“我的话谁又听了?”周洁琼说,“期限已经过了,没人给儿子调换工作,所以这饭没人做了!”
周洁琼年轻时也是这么闹别扭,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佟满堂佯装累了,唉哟一声说肚皮都贴着背脊骨了,咋眼前金星直冒!周洁琼坐着纹丝不动,心里说活该!看老婆真不做饭,佟满堂从皮包里拿出饭盒,打开饭菜,还有花生米。从厨房再拿瓶酒来,倒进杯子坐下来有滋有味儿地吃,边吃边说,“这花生实在是香!”
周洁琼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抓起装花生米的塑料袋,扔进了脚底的纸篓说,“我要你吃,吃个铲铲!”说完她朝外走去。
看老婆真生气了,佟满堂笑了,笑了几下却止住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老婆真不理解人,难道我不想让他到科室吗?他要不是我的儿子,早就让去宣传科了!但磨打磨打总是好的。想到儿子,他脸上满是歉疚。每天的生产任务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有很多话想给人说。
晚上进到儿子的房间,看见桌上摆满了书,有从图书馆借的,有电大发的教材,有企业管理的还有材料学的。他多想有时间坐下来学习,可他不能,连聊天都没有时间。每次说的都让儿女不满意,社会上的一下出来这么多新名词,他实在记不住。
佟远斌看父亲像视察工作一样,看完走了,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回身说:“我不多说啥,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星光厂的明天,终究是要你们来挑担子的。”
“没有干不成的事,只有不想干的人。”
儿子的回答是满意的,夜里披衣出来,看见他卧室灯光亮着。佟满堂悄悄过去看见他躺在床上看书,脸上尽是笑意。
佟远斌在材料室从没闲着,在别人喝茶时,他都在看书,还帮着张春林搞承包责任制方案。这个方案对他提示很大,他准备对星光厂也解剖分析一下。而他精心设计的泡妞方案没给他带来任何机遇,曾由美并没有和他在一个班,几次电大集中上课都没看见,连搭讪的机会都没有。直到一次他去车间送材料,曾由美直接走到面前说:“谢谢你的钢笔。”至于钢笔上刻的八个字,她提都没提。曾由美走开了,站在操作台上的佟远斌就像企鹅,呆呆地看着那位美丽的天鹅离去。
高调本是想引起陆可维的注意,却在东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天曾由美又换了件蓝色的裙子,一帮姑娘齐刷刷的看着她走过去。陆怡萍觉着她是故意的,有个姑娘说也去青年路照样买一条,她说,“算了吧,那连衣裙只有她敢穿!”
“她敢穿我也敢穿!”
“你不怕遇上流氓!”
“我就是想勾引流氓!”
陆怡萍骂她是发情啦!本来是在开玩笑,几个姑娘越说越离谱,曾由美袒胸露乳还有喇叭裤,好像没穿衣服,下班路过的曾文珏听得一阵阵脸红,被邻居说成这样了,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曾文钰冲进家门让她拿连衣裙出来。不看则罢,她接过连衣裙,抖开,看着胸前无遮无掩的领口,知道人家说的都是真的。曾文钰只觉着气血上冲,一把将连衣裙撕成了两半!指着她说,“我告戒你,不准穿这种裙子!街上不缺女流氓!”
她把破裙子甩到她怀里,转身出了房门,留下目瞪口呆的曾由美!
在星光厂职工医院透视完,陆怡萍跟着父亲到食堂吃饭。拿着饭盒的曾由美进门就看见了她,冲到面前便问:“你在我姐面前胡说了些啥?把我连衣裙撕了!”
昨天在家属院几个人聊天,可没有说啥坏话。陆怡萍急于摆脱关系,摇头说和自己没关系。
“你装啥装?平时里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是个挑唆是非的尖嘴婆!”
“你说话干净点儿,谁是尖嘴婆!”陆怡萍一下恼了,站起来说。曾由美却不依不饶,“说你尖嘴婆算轻的,把本姑娘惹火了,还要骂你!”
“你无聊,无聊!”陆怡萍气得直跺脚,说着站起来就要走,不料起身太急把曾由美手上的饭盒撞掉在地上!
“你给我捡起来!”
陆怡萍又羞又恼地说:“我不捡!”
“你是不是不捡?!”曾由美说着夺过她手上的饭盒,狠狠地扔在地上!咔嚓一声引起了男工围观。
佟满堂在接待来参观学习的客人,进了食堂看见一堆人闹嚷嚷的。他一下就火了,大声喝问咋回事?!一个干部过来说是两个女工在吵架!让谢秘书陪客人到包间去,他向人堆走了过来。有人喊佟厂长来了,大家闪开亮出了相互拉扯着的曾由美和陆怡萍,两人放开了手。看着曾由美,佟满堂问,“你是广播站的小曾吧?”然后问陆怡萍,有人说她是供销处陆主任的女儿。
“我不管你们为啥吵架,她是外厂的我管不着。你曾由美搞的是宣传工作,居然这种德行,马上写检讨,然后公开广播!”
佟满堂说完冷她一眼扭头走了。曾由美胸脯猛烈起伏着小声嘟囔了句“厂长!”
看她挨批评了,陆怡萍得意地昂着头出去了。走出食堂,迎头撞上正进门的佟远斌,她头也没抬,径直飞快地离去。曾由美追出来,冲着已经走远的背影喊:“陆怡萍,我跟你没完!”
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劝也不是,佟远斌诧异地看着她。冷静下来的曾由美发觉他在看自己,杏仁眼一瞪,丢下句“看啥看?!”跑了出去。
无缘无故的被心中的女神怼了一句,佟远斌愣在那里,无精打采地回到材料室。一下午像丢了魂,来领材料的喊半天,他像没听见似地。工人说他磨磨蹭蹭,安心拖我们的后腿!让田志国到厂部去反映,把他弄走!田志国想了想让他们都去跟陆工说,人多力量大!
这天佟满堂来车间,陆可维趁机给他讲了。回到了办公室罗处长也来反映说佟远斌不熟悉材料,影响生产,还建议,“我看,还是给他换换工作!”
佟满堂不好包庇儿子,但他觉着这事不大对头。罗处长说:“车间安装生产线那可是火烧眉毛的事,耽误不得!”他还要说啥,佟满堂说,“别说了,你安排就是。”
佟远斌当天被调到政工处负责宣传,罗处长告诉他,“工作是我的安排。你爸不问你也不要讲,明白吗?”
周洁琼好像早知道似地,回到家上前问他:“调到政工处啦?”
他点点头,母亲告诉他不要声张,免得又节外生枝!
命运似乎立刻有了转机,佟远斌第一项工作就是代表组织找曾由美谈话。被厂长批评了,她想不通,陆怡萍害的裙子被撕了,凭啥要写检讨!还要公开广播,真是倒霉透了。心情烦恼,曾由美握着笔坐在桌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想着陆可维兄妹,不知道以后该咋办。
佟远斌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问可以进来吗?说着就进来了,他说:“罗处长让我来了解了解情况。”
“了解啥情况?”
“好像……厂长要你写检查!”为了讨好她,佟远斌说,“不过我觉着他太武断了。一点纠纷,在广播上公开检讨有点小题大做!”
心想你们还能替我说话,听他说完,曾由美高兴了,跳起来问,“我可以不写了吗?”
佟远斌不敢做主,说回去向处长报告后再说。她求他帮着说话!还把事情的原委,连裙子的事都说了。佟远斌是第一次和心上人近距离说话,既兴奋又紧张,像燃烧的发动机心里轰轰的。他都没敢看着她说话,也不知道把好感表现出来没有,他希望下次再多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