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曾健上班田志国最高兴，看见他就说：“哟，健娃，好久不见，长胖啦？”然后凑进他低声问：“是不是又跑生意去了？”
“别乱说，我在青城后山养病，是只闻鸟啼叫，不闻机器响。”
“不说了不说了，你回电工班，不要让生产线一秒失去动力！”
“绝对保证人在电通！”
第二天袁丽贞发现已经八点半了，女儿还不上班，才想起要去局里的培圳班，大肆表扬骆一鸣有能耐，还说千万不要再丢了人参，捡个箩卜回来！陆怡萍嫌她唠叨，出门骑车去了工业局。
陆怡萍来了，骆一鸣知道已经十拿九稳了。他把她带到二楼报到，中午在食堂早早打好饭菜等她。休息时给她又是送冰棒又是买汽水，下班和她一起骑车回家。陆怡萍心中的天枰一点点向这边倒去。
晚上骆一鸣请她去看杨丽萍的歌舞，陆怡萍终于坐在了他的后座，当她那温柔的小手搭在他肩上，骆一鸣知道自己更近了。
下班后匆匆来到青年路的曾健，让站在凳子上的朱东下来。他接过一件衣衫，站上去就喊：“快来看快来买，打折的衬衣，十五块一件，快来看快来买——”
那声嘶力竭的呼喊仿佛是想叫破青天，好像是告诉青年路上的行人，好像要招来陆怡萍的注意。不远处的剧院里，骆一鸣趁给陆怡萍汽水时，故意碰碰她的手。陆怡萍心里颤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扶手上的手。
骆一鸣送陆怡萍回家后，来到沙河给佟远斌说就差一点点了。陆怡萍是在两人中间选择，可曾由美直接选的陆可维，如果是比赛，佟远斌觉着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两人正在讨论，陆伯康骑着车经过河边，骆一鸣站起来喊了声伯父！还介绍了佟远斌是佟厂长的儿子。
陆伯康说认识认识，让他们有空去家里耍，临走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购物卷，说是客户送的，让他拿去用。
这么快就和老丈人打成一片了，陆伯康走后，佟远斌佩服他的脑瓜灵光。骆一鸣说：你更该用这一招！购物券你拿去买了东西送到曾家！！
佟远斌再次鼓起勇气，第二天拿着购物券进了百货公司，狠了狠心掏了一百八十块，买了一台RB三洋录放机。下了班提了东西来到曾家，他敲了敲门没人应，一推门却开了。进了空无一人的客厅，佟远斌又唤了声有人吗？门本来是给妹妹留的，曾文珏听见声音从卧室出来，看见他顿时如触电似地怔住了。
曾文钰赶快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又把上学时穿的运动衫伸了伸。虽然没有妹妹那种活泼与开朗，但二十多岁青春的气息荡漾在身上，她的羞媚，也让佟远斌眼睛一亮。他不敢盯着看，说：“我来找曾由美，你是……”
曾文珏回过神来让他坐，手忙脚乱地倒水，差点碰翻水壶。等把杯子递到他手里才想起说，“我是她姐姐。”声音小的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知道了，你是蜀都厂职工医院的医生。”接上了头，佟远斌说，“是这样的，曾由美喜欢唱歌，我呢，特地买了一个录放机送她，让她能提高水平！”
“你……这么有心啊？”
说这话的时候，曾文珏不知道是为妹妹还是为自己，佟远斌有点激动，他不好说喜欢曾由美，只说，“不是，我跟她有接触，看她是个有上进心的姑娘，所以——表示一点儿心意。”
“噢，我替她谢谢你。”
她让他喝水，佟远斌端杯喝水，眼睛却离开她乱瞅。曾文珏感觉自己比他还紧张，趁他喝水时悄悄打量。佟远斌问就三间房，她说工厂分房时爸妈还在，后来他们走了，还够住。
两人找不到共同话题，佟远斌好像舍不得走，她也希望他多留一会儿就找话说。说到弟弟曾健，曾文珏说不大听话，惹爸妈生气。佟远斌说时代在变化，年轻人干点自己想干的事也没错。佟远斌说退伍回来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了，觉得在他身上有一股子闯劲儿，蛮合时代潮流的。
“你夸他，我可不赞成。”
“你爸是劳模，你肯定受了影响。”
“我爸要在，早打断他的腿了！”
“那么凶？”
“那当然，黄金棍子出好人嘛。”
俩人都笑了笑，好像谈话融恰了一些。当说到初中时还在一个学校，佟远斌问她读的是卫校，她回答说是。
“那你应该……比我大一年，是吧？”
曾文珏一听这话心里一沉，心想我是大你一岁，但没吱声又让他喝水。佟远斌一边喝水，一边想起骆一鸣“要迂回进攻！”再移目看着曾文珏说：“我说大姐……”
“你叫我啥？”
“大姐呀。”
曾文珏的脸当时就挂不住了，她嘟囔了一下没说出话。佟远斌知道说错了又不知道咋改口，开始语无伦次，说，“不是，你知道的，我……”他想说自己跟曾由美的事，该叫她大姐了，可是这事儿如今还没一点儿谱，他又说不出口。
曾文珏冷冷地说：“想咋叫随你。”
佟远斌觉着叫大姐兴许不妥，就改口叫“曾医生……”听他这么叫，曾文钰抬起头，他说：“我是东北人，就直说了吧，我喜欢你妹妹，真的。打看见她起，就……”曾文珏咬咬嘴唇听着，“我有个战友叫骆一鸣，他妈是你们院长，她主动来讲，咋说呢？是为我当红娘，她回来说你同意这件事。”
曾文珏心想张院长是个热心人，我并没有同意，我只是让你们接触。佟远斌继续说；“我更是感激你。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听他说第一次见面，曾文珏冲口而出，“才不是第一次见呢。”
“这……我这退伍回来，是第一次见到你呀！”
曾文珏喃喃地说：“我们……”
“我们还在哪儿见过吗？”
她迟疑了一下说，“见过。”佟远斌努力的回忆在哪儿，曾文珏异样的看着他，心里说咱们天天见，嘴上说，“你好好想想。”实在忍不住，便说起那次在星光厂医院，小琴医生给他治咽炎的事。
“噢，那天你在呀，我完全没印像了。”
听了这话，曾文珏又咬咬嘴唇，欲言又止。事到如今，佟远斌感觉和曾由美姐姐达成了默契，开始说起自己的心思，他说，“你看，我今天来，是想让你支持我和你妹妹的事。可是我又不知道咋办，但是一片真心。”
默默地看着他还是不说话，曾文珏希望他表白的人是自己，可又怕他表白，当他表白妹妹时她又十分痛苦。他看着她说：“你说，我行吗？”佟远斌换了个口气继续说：“我也知道，她喜欢的是陆工程师。”
曾文珏的思想早飞了，他追着问，她才胡乱的回答：“是这样的。”
“不过，陆工程师毕竟……”
“你想说他离过婚的人，对吧？”曾文珏思路又回来了，她说，“我说你呀，不晓得女人如果动了心，才不计较对方是否有过婚史。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你错了，那卓文君是十七而寡，她是有过婚史的。”
“我的意思是在爱情上，这都不是羁绊！”
“你的意思，你妹妹一心喜欢陆工程师，我是没戏了？”
“十有八九——结局可能如此。”
曾文珏觉着已经说得够多，可有多少是替他们考虑的呢？感觉就像一场辩论分析会，话说死了，就该下这个结论。
她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生佟远斌的气，气他咋就不能审视一眼她。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地呀！她的眼神她的美貌，这个坐在眼前的，他咋就视而不见呢？佟远斌听完心灰意冷，一时无语，他看着她说：“真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可能很多。”
佟远斌站起来就要出门，曾文珏看着他好像意犹未尽，还有话说，但谁会再说什么呢！他走到门口，她说：“你等下。”
他回过头，她又无话可说，佟远斌奇怪地看着她。曾文钰最终说的是：“你送来的这个，拿回去吧。”
佟远斌心想我是这样的人吗！他没拿录音机，也没说话就走了。曾文珏默立着自问：我替由美拒绝了合适吗？她走到桌边看着墙上的全家福，讷讷地问：“爸妈，我这个姐，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