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别样的生意
廖小东苦恼,我叫祖师奶奶,小宝叫姐姐,小宝又叫我哥哥,这……这辈分是不是有些乱啊。
“一个百岁的老太婆,也好意思让小孩子叫姐姐,小宝,你以后就叫她云容奶奶好了“,简义话刚说完,就踥着拖鞋,溜回来房里,门嘭的一声关上,他背坻着门,为自己掐了一把冷汗。
过了好一阵,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轻轻地开了条门缝,往外偷瞄,天井早就人去地空了,看来那女人并没有因为一个老太婆的称呼而迁怒,这下他才放心地重重呼了口气。
就这样,几人在一方窄小的院里相安无事地处了几日,每天早早的凌晨5点,简义就被廖小东支楞起来,两人推着个早餐车到路口卖早餐,刚开始的一两天他还不乐意,后来顶不住被饿了两天后,为了生存,也只好放下这大少的脸面。
再怎么倔强的人,总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
不过自打他加入了以后,这早餐的生意也开始热闹了好多,多了些附近的小姐姐老阿姨,简义这人就是个混不吝,偶尔也跟小姐姐老阿姨插科打诨几句,逗得这些老阿姨花枝乱颤,有时廖小东忙不过来,就跟在他身后一顿叨叨逼逼,自从云容来了之后,这廖小东也跟着有了底气,学会仗势欺人了,欺的当然是那被人抓了软肋的简义。
再说那云容,一天到晚总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乎不怎么出门,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直到这一天的傍晚,她把廖小东叫到屋子里。
“祖师奶奶”
廖小东静静地倚在门楣边上,端视着屋里,晕黄灯光下的云容,眼前总有说不出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总觉得几天没见,这祖师奶奶好像有了些变化,连同一屋子的破旧家具也跟焕然一新了的感觉,其实吧,人还是那人,桌子还是那旧木方桌,柜子还是那脱了漆的黑漆柜子。
但廖小东总觉得哪哪都不一样了的感觉,这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此时,云容正凝神静气,握着毛笔在桌上铺平的宣纸上落笔,横撇竖捺,一气呵成,笔笔游刃有余,字迹不像女子写出的清秀,而是多了些男子的豪迈。
收锋收笔敛神,云容站在桌前居高端视,纸上那四个大字“驱邪逐祟”,下面一行小字“费用内议”,甚是满意自己的字,虽然在棺材里躺了74年,但肌肉的记忆还是没有退化的,这手字是时琮手把手教与她,那几个字的轮廓里依然有时琮的影子,潇洒流畅,遒劲挺拔,字如其人。
时琮总是对她说:“容容就是新时代的女性”,而他眼里的这个新时代的女性竟然不会认字,所以他又不辞辛苦,费心费力,万般包容地,每日晚上回到时公馆,两人总会撇开少明和家里的女佣,拒绝所有到访的客人。
跑到书房里,一本正经地手把手教起了她认字,她记得她学会写得第一个字就是时字,学会第一个名字就是“时琮”。
两人窝在书房里,有时候是他读她听,有时候是他拥着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去勾勒,有时候写着写着,情到浓时,也不知是谁起了头,鼻息交缠,唇齿相撞,吻在了一起,每每最后都是以时琮抱着呼吸不畅,眼尾饱含水汽的云容,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帮助她理顺气息而结束。
“祖师奶奶,祖师奶奶”
回忆被廖小东不合时宜的呼唤打断,她微微怔忪了片刻,才将手中的字递给杵在原地的廖小东,廖小东心里已经开始放飞。
“祖师奶奶这么晚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她的字吗,她递给我,是让我给她点评吗?可我这样的学渣,说出来的话她喜不喜欢听,那万一我说的不好,惹她生气,她会不会勒我脖子,早知道让简义过来好了,哄女孩子他最有一套。“
他郑重其事地接过,双手微微颤颤地捧着,新鲜的墨香味沁入鼻孔,廖小东盯着手上的黑字白纸,思前想后,总觉得这样说最稳妥,云容不喜人虚伪奉承,敷衍了事,但也不是个能听得了批评的人。
“这正楷写得真不错“,他道。
云容觑了他一眼,说到:“你懂书法“?
“不不不,我不是很懂,隔壁的康伯喜欢写,我小时候偶尔会去看他给人家写对联或者誊抄族谱,他说他最擅长写瘦金体“,廖小东恰有其事地叨叨了两句,急忙收声,他怕自己话多了,祖师奶奶嫌他烦。
云容平静明亮的双眸看着他,好像微微地点了下头,对他道:“拿出去贴在门口显眼的位置吧”
“啊?”廖小东再一次迷糊了,祖师奶奶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赞叹,就让我拿出去裱起来吧,裱起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上面的内容好像不太好吧。
“祖师奶奶,裱起来可以,但能不能别贴在门口“
“不贴门口,别人怎么知道我要接生意“,云容费力说,有时候她都嫌弃这徒孙,跟他说话就是费点劲,但比起跟简义说话费气费神,她也还是勉强接受跟着徒孙沟通多一点。
“啊……你是要接生意吗“,他低头又看了看那四个大字,犹豫半会道:”祖师奶奶,你是不知道哈,现在是21世纪,人们都讲究科学,家家有点什么事情,大家都是找医生找警察了,像你这种的,我担心,我是说万一,接不到生意呢“。
云容努力按压着跳疼的太阳穴,对他摆手道:“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贴就好了“
“额…..”廖小东拿着东西转身出去了。
过了个把小时,简义从外面浪荡回来,刚前脚踩上门口,眼前似乎略过了什么影子,又后退,仰着头,盯着门口边上的那张白纸黑字。
大声朗读起来“驱邪逐祟,费用内议“。
然后嘀咕着:”这廖小东改行了,开始不卖早餐了,改捉鬼了……管他呢,只要不要让我早起洗碗就好,这几天一双手老是泡在油水里,都感觉原本皮细肉嫩的爪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1936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云容记得那日的广州城内的人,似乎热情高涨,大街小巷上,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士气高涨,手举着旗子棍子,口里喊着一致的口号“停止内战,一致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