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个月过后,两个巴尔干国家先后要求查阅发生在距离机场十七公里处的事故案卷,案卷保管员根本难掩惊奇之状。身处纷争不止的半岛上的国家,在这个世界上干过杀戮、轰炸及驱逐民众种种罪恶勾当之后,如今疯狂已过,它们非但不去收拾残局,却想要插手诸如罕见车祸之类的小事?
虽然无从知晓塞黑[2]对事故感兴趣的原因,但是有一点很快就清楚了,该国已经跟踪死者很久了。
跟踪迹象的暴露,足以令阿尔巴尼亚的情报部门也跟着活跃起来。有人猜测这是一起政治谋杀。社会制度垮台之后,这类猜疑曾经一度到处遭人耻笑,被当作妄想症的一部分,如今这种猜测又猛地死灰复燃了。
与往常一样,别人都已经到那儿走过一遭了,阿尔巴尼亚调查员才姗姗来迟。但是不管怎样,凭着侨居海外同胞的关联,他们还是收集到了不少遇难者的资料。虽然书信的片段、照片、飞机票、酒店的地址及发票让人觉得不过像是第一轮采摘之后的残余果实,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东西显然足以透露出两人的情侣关系。从画面看,照片主要是在酒店内部、路边咖啡馆拍摄的,为数不多的几张是在浴缸上拍的,那名年轻女子一丝不挂,兴高采烈而并非羞羞涩涩地面对着镜头,从中便可毫无怀疑地给他们俩的关系定性。酒店的发票也明确了一点:他们在欧洲的不同城市——斯特拉斯堡、维也纳、罗马和卢森堡都见过面,显然那名男子在这些地方恰好有工作。
他们所处的地点从照片里,甚至从书信中那些主要由年轻女子提到的城市里得到证实。她喜欢确定一下自己在其中哪座城市过得最幸福。
为了解开谜团,调查员就把主要希望寄托在他们翻阅的那些书信上,起初他们感到失望,随后迷惑不已,之后就陷入了完全的混乱之中。
矛盾之处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好几次需要中断调查,与酒店接待员、楼层服务员、午夜酒吧的侍者、那名女子在瑞士侨居的女友一一面谈。从书信上看,她的女友是知道真相的人。最后,他们与出租车司机也谈了话。
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证实了同一件事:他们见面多数时候看起来很幸福,只是偶尔那名女子伤心难过,甚至有一次男子起身去打电话,她还默默地流过泪。而那名男子有时也阴沉着脸,那时女子就会尽力宽慰他,抚摸他的手,亲吻他的手。
问题是:究竟有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忧虑呢?他们不得不做的一个决定,心中留下的一个遗憾、一丝困惑,还是面临的一种威胁呢?侍者不晓得如何回答。在他们眼中,一切显得都很自然。在午夜酒吧里,多数情侣都可能从兴高采烈变得默默无言,有时还会伤心难过,然后又突然开朗起来。
“在这种时候,那名女子变得美丽异常。她的眼睛随着香烟的烟气流转,激情地闪动着。她的脸颊亦是如此。此时此刻,她身上的美令人畏惧,让人覆灭。”
“让人覆灭?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想说的是,那是一种就像人们所说的,可以把人毁掉的美。”那名男子也像是清醒过来,又点了一杯威士忌酒。然后他们又继续用他们的语言交谈着,直到午夜过后,他们才起身上楼。
她起身时轻轻朝他一瞥,微微地低着头走在前面,一举一动都令人浮想起那些漂亮的坏女人,显然他们要去做爱了。对于午夜酒吧的侍者,尤其是酒店里的侍者来说,他们服务了整整一天之后,这样的事情是可供消遣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