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一次听到姑获鸟的名字,还伴随着昨夜的女鬼一同出现,无论姑获鸟是否就童年时拐卖林珩的人贩子,林珩都已经躲不开她。
“去薛家看一看?”宇卓提议。
“当然。”林珩不禁感叹,“还真是不太平。”
向胡子哥问清楚薛牙医家的地址,两个人就急忙出发了,当然林珩没忘记从厨房顺走几根油条,让小鬼头路上有的吃。
一边赶路,林珩一边猜测说,“这位姑获鸟显然是个厉害人物,你说昨夜那些女鬼会不会是姑获鸟的手下?”
“有可能。”宇卓咬着酥脆的油条,有点口齿不清,“但也不一定。”
“哪里不一定?。”
“不一定的地方就在于只有咱们能看到女鬼,但是镇上的其他人,无论白世友、兔老板还是胡子哥,他们都只知道姑获鸟。”
“所以呢?”林珩有点茫然,“这意味着什么?”
“我也不清楚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在明确的证据出现之前,千万不能妄下定论。”宇卓说,“尤其不要产生成见,成见只会左右判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宇卓所言不无道理,林珩点点头,问道,“那你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吗?”
“有。”宇卓吃完他的油条,意犹未尽地说,“再有碗甜豆浆就好了……”
薛牙医住的地方是一座老旧的两层小楼,林珩他们赶到楼前的时候,门口已经汇集了许多人,都是听说了消息来一探究竟的。还有的人仰着头,对着二层的窗户指指点点,看来薛家住在楼上。
宇卓不禁“啧”了一声,“这镇上的人还挺八卦。”
“阿婆。”宇卓拉住一个看上去比较面善的大娘,问她,“我刚搬回来不久,这姑获鸟之前也出现过吗?”宇卓的言下之意是之前有没有人家丢失孩子。
大娘回答说,“小镇上一直有姑获鸟的传闻,但是她具体什么时候出现,没有人清楚。”
“还挺神出鬼没!”宇卓又问,“那之前丢失的孩子后来找到了吗?”
大娘忽然露出茫然的神情,看了看身边一个胖大叔,两个人面面相觑。陷入迷茫状态的还不止他们两人,旁边一个人也过来搭讪,“之前的孩子?”
胖大叔想了一阵,点点头,“之前的确有丢过孩子。”
大娘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想,“可是,是谁家的孩子来着?”
“总之姑获鸟不是第一次行动。”宇卓身边又有一个人搭腔。
“对,之前一定丢过孩子。”
“谁家的孩子?”
“对呀,谁家的孩子……”
“喂!我在找一个很重要答案!”林珩忍不住腹诽,“你们集体失忆这样合适吗?”
“去问一问父母就知道谁家丢了孩子。”面善的大娘提议。
宇卓皱着眉头,小声嘀咕,“我们要是能找到父母还用问你们?”
“薛牙医真是可怜呀,他对待病人一直那么好。小桃子才刚上小学吧,他家就只有这一个孩子……”面善大娘摇着头说,“真可怜呀,要是韩先生回来就好了。”
“韩先生?”林珩和宇卓同时注意到这个名字。
“要是韩先生回来就好了。”面善大娘重复着这句话,随即拾起地上的菜篮子,看样子她还要去集市。
“喂!请等一下!”
“韩先生回来就好了……”大娘的背影还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们找个理由上去看看。”宇卓指了指楼上,“薛家应该住在二层。”
“什么理由?”林珩问。
“要不我给你一拳,把你的门牙打掉?”
林珩无言地看着宇卓,头顶上飘荡着一股怨气。
“算了,还是我来吧。”宇卓赶紧像模像样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哎呀,牙疼……”
走上二楼,见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将一位老者送出家门,两个人说着告辞的话。林珩方才打听过,二层就只有薛家一户,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薛牙医。
出了薛家这种事情,老人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看到这个“川”,林珩瞬间想到了白氏宗祠里的白启德,再仔细一看,眼前这个老人神情严肃,五官脸型都和白启德有几分相像,年龄上也相仿,说不定还真是兄弟。
发现了林珩他们,老人立即质问,“你们来干什么的?”
“牙疼!”宇卓哭丧着脸,哼哼唧唧地说。
“对!”林珩急忙附和,“他牙疼!”
“虽然听说薛牙医家出了事情,我们来的不合时宜,但我真的疼得受不了了!”宇卓的眉眼像极了一只受到委屈的小狗,就差眼泪汪汪了。
薛家的房门又推开了,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探出身,“白镇长,让他们进来吧。”
神情严肃的老人原来是小丘的镇长,他说,“好吧,老薛,那我先回去了。我会发动镇上所有人一起找小桃子,你这边发现什么新状况也立刻通知镇上。”言罢,老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下楼梯。
谢过白镇长,薛牙医将宇卓和林珩让进房间,“设备都在诊所呢,我现在也没有那份心情,只能帮你简单看一下。”
“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林珩急忙道歉。
一进屋,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无助地抽泣着,应该就是小桃子的母亲。自己的母亲也曾这样哭泣过吧?林珩看着女人起伏的肩头,感到一阵心酸。
薛医生让宇卓临窗坐下,借着光亮帮他检查牙齿的情况,宇卓为了把谎圆下去,也只好乖乖地服从。
“看样子还以为你是未成年人呢。”薛牙医一看宇卓的牙齿,马上说道。
“外表显小而已。”宇卓的一点余光不易察觉地飘向林珩,“我们其实是同龄的。”
薛牙医检查的间隙,宇卓说道,“薛医生,其实我的这位朋友很厉害,他读过很多侦探作品,还是刑侦专业的高材生,你能和他形容一下小桃子是怎么丢的吗?”
美术专业的林珩赶紧点头承认,“说得对。”
“昨天晚上,小桃子独自回自己房间睡觉,我们检查好门窗之后也去休息了。夜里明明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可是今天一早去她的房间一看,小桃子就不见了……”薛牙医越说越难过,声音都渐渐低不可闻。
薛牙医的说辞和他们在胡子哥那里听来的基本一致,林珩试探着问,“一定能确认是姑获鸟做的?”
“不然还能有谁?”小桃子的母亲又愤恨又悲痛,“房间的窗户外有护栏,被子还铺在床上,屋子里什么痕迹都没有,就只有小桃子凭空消失了!不是姑获鸟做的还能有谁?”
“孩子她妈,你也别太激动。”薛牙医安慰着,“白镇长都说一定会想出办法。”
“孩子丢了,我能不激动吗?”小桃子母亲哽咽着说,“还有你们,你们看过再多侦探作品也没有用。偷孩子的是姑获鸟,再厉害的侦探也抓不住她!就只有等韩先生回来!”
“韩先生!”短时间内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林珩和宇卓相视一眼,可以确定这个人物一定不一般,林珩问,“不好意思,请问这个韩先生是?”
“韩先生是镇上最厉害的人。”小桃子的母亲说,“他一定能战胜姑获鸟!”
“那你可知道这个韩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呀!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呀!”小桃子的母亲越说越悲观,她捂住脸,渐渐泣不成声,“只知道他参军去了,等他回来,一定能帮助我们……”
看到妻子的情绪濒于崩溃,薛牙医对宇卓说,“你的牙齿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是辣的吃多了,有点上火。”
宇卓正不知道怎么圆谎,忙顺着他说下去,“果然如此,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问题。”
“那你尽快去药店买点消炎药吧,我把药的名字写给你。”
薛牙医的态度明显是不想林珩他们久留,林珩原本还想提出去小桃子的房间看一眼,但很显然不合时宜。
薛牙医写药方的时候,宇卓问,“我们想去拜访一下白镇长,您知道他的地址吗?”
“直接去他家找吧。”薛牙医于是又将一个地址写在药方上。
吃过午饭,他们按地址找到白镇长家,见到老人领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看样子正准备出门。“又是你们?牙不疼了?”看到阴魂不散的二人,白镇长大概也挺无奈。
宇卓急忙换上笑脸,“多亏薛医生妙手回春,完全不疼了。”
林珩客气地说,“白镇长,耽误您一点时间,我们想打听一个人。”
“你们赶快问。”白镇长很不耐烦的样子,“我还要送牛牛去上二胡课。”
牛牛看见宇卓,冲他扮了一个鬼脸。是一个机灵活泼的男孩子,额头处还点了一个很可爱的红点。
“韩先生是谁?”林珩问。
“韩先生名叫韩东原,家住在杲溪。他前些年参军去了,一直没有回来。”白镇长简短地回答了他们。
“那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帮助大家了?”
“对。”白镇长的说辞和小桃子母亲的一致,“他是镇子上最厉害的人。”
宇卓忽然发问,“但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呢?”
这个问题竟然让白镇长愣住了,像是宇卓说出了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怔了片刻,白镇长才喃喃低语,“他一直不回来?他怎么可以一直不回来……”之后,白镇长便推说牛牛上课要迟到,急忙带着孩子走开了。
白镇长离开后,林珩和宇卓都感到一头雾水,除了飘忽无踪的姑获鸟,现在又多了一个不见其人的韩先生。
宇卓理了理思路,分析说,“韩先生肯定是一个重要人物,杲溪也是一条重要线索,就算韩先生目前不在镇上,我们可以先去他的住所看一看。”
“那我们到附近找人打听一下。”林珩提议。
可是还没走出多远,林珩便发现了一处更加吸引他的地方,就在同白镇长的住处仅相隔一条街的地方,坐落着一间小小的祠堂——林氏宗祠。
林珩颇为惊讶,“我家的宗祠?竟然真有这种地方?”
“进去看看呗。”宇卓比林珩更为好奇,从背后推着他进去。
林氏祠堂的规模明显不如白氏宗祠,仅仅是一座两进的院落,地面由青石板铺设,石缝之间生长着绒绒的青苔。院落虽小,但是布置得十分雅致整洁,庭中还有一颗百年树龄的古樟树。据说樟木长寿,香气又能驱散邪祟,有荫蔽后世的神力。
祠堂的中轴建筑设为灵堂,里面供奉着林氏先祖的牌位。林珩的目光在先人的名字间逡巡,可是仅仅看名字,他完全分辨不出哪些是自己的亲人,其中也并没有一块上面写着林珩的名字。
林珩不禁发问,“如果我从这个镇子上走失了,家人会为我设牌位吗?”
“不会的。”宇卓很干脆地告诉林珩,“丢失的孩子会被视为夭折,但凡夭折的孩子都没有牌位,也不会记入族谱,因为夭折的孩子不曾属于人间。即便他们进入地府,也始终保留着孩子的特性,永远不可能真正长大成人。”宇卓如是说着,明亮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丝令人寻味的黯淡,可是待到林珩细看时,却犹如错觉一般消失了。
简单祭拜了一下林家的先祖,林珩心中惦记的依旧是韩先生的事情。
林氏祠堂的管理员是一个看上去温柔慈祥的老婆婆,带着一副玳瑁老花镜,正坐在树下的摇椅中绣鞋垫。林珩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上前询问,“阿婆和您打听一下,您知道杲溪在哪里吗?”
“杲溪?”老婆婆放下手中的鞋垫,反倒是问林珩,“那是什么地方。”
“不会吧?”宇卓难以置信,“您难道没听说过?”
老婆婆抿着嘴笑了,“小伙子,我嫁到这镇上大半辈子,方圆百十里,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