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庚子年 甲申月 己酉日 青云寺(一)
令人没想到的是,于捕快那里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带着李四的同伴来到了青云寺。
“在下周全,见过诸位大人。”周全就是李四的同伴,他从身形看上去就比李四正常的多。他虽不像李四精瘦,却也不胖,中等个子。
宋轩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他的双手也是布满许多的老茧和疤痕,想必是盗墓的时候留下的。
但是当周全看到李四凄惨的模样的时候,便吓得瘫坐在椅子上,说:“老四,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李四本身昨日受到的惊吓就不轻,今日再看到昔日老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于是开始哭诉昨日惨痛的经历:“俺这辈子,算是完了。”
周全恶狠狠地看着宋轩,问道:“为什么要砍掉他的手,你不知道盗墓行业没了手脚就等同于废人!”
宋轩冷漠地说道:“活着比较重要,还是双手更重要?想要手就掉脑袋,要留下脑袋就别要手。”
李四说道:“你别怪宋大人,当时的情形谁也救不了我。”
周全不明就里,还是记恨着宋轩。
“全儿,咱们那件事,弄完没有?”李四看看周围的人,声音降下来了。
宋轩也懒得管他们的事,拉着楚君秦走出屋子,思源看他们都出去,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周全看他们都走了,于是和李四说道:“你连这事都告诉他们了?”
“没有,我就说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具体什么没有告诉他们。”
周全放下心来,说道:“全都弄完了,它要的东西也都放到它说的地方了。”
李四一脸庆幸,这下自己有救了,说道:“那就好,放回血玉我就能活着。”
“放回去?”周全疑惑地问。
“对呀,那个恶鬼就说,如果不放回去,就要我的命啊。”
“好不容易拿出来的,还要放回去!它不是已经被解决了吗?”
“没有被解决,就是先拖着,如果三天后,我没有把血玉放回去,去它坟前磕一百个响头,就要来索命了。”
周全听后站起来,慢慢往后退,说道:“它要的是你的命,不是俺的命。”
李四愣怔半天,才反应过来,周全话里的意思。
惊得李四坐起来,说道:“全儿啊,咱们可是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你不会,不会因为一块血玉置兄弟的性命于不顾吧?”
周全说道:“你我兄弟,俺不会不顾你的性命,但是,咱们好不容易抢出来的血玉,那可是价值连城的血玉啊。”
“再价值连城的血玉,也会要了俺的命啊!”
“可是你现在好着的啊,它已经走了!”
“它还会回来的,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
“你的手是那个人砍的,哪有什么恶鬼?”
“难道你来青云寺的路上没有看到,寺里被那个恶鬼毁了吗?”
“俺又没有看到!”周全瞪大眼睛,无辜说道。
李四彻底明白了,周全根本不想交出血玉,他大吼:“周全!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救我,你还不如一个外人。”
“是你先联合外人来骗俺的!”周全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屋外的人都听见了,连忙进来,看见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另一边的角落。
李四看见他们都进来了,急的喊道:“大人,快抓住他,他不想交出血玉。”
宋轩一副事不关己地说道:“无所谓,你要是死了下一个也许就是他,再有一次,也许我就不能这么及时赶到,能不能救下他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会比你死得更惨。”
周全慌乱地说道:“你别吓唬俺啊,俺可不是吓大的。”
“你盗墓的,应该对鬼神之事很熟悉的,况且你们能和鬼定下契约,就应该知道,你的魂灵上,已有魂契,如果李四死前将你供出去,一个鬼,找到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宋轩的笑容透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周全看看宋轩,再看看李四,说道:“不可能,你少在哪里装腔作势,拿血玉的是李四,掰断它手的也是李四,和俺有什么关系。”
宋轩耸耸肩:“反正要死的又不是我,你俩自己商量吧。”
要说李四在之前还抱有希望,现在就算是看清周全的为人了。
心如死灰地说道:“你我兄弟一起盗墓十余载,不是没遇到过生死攸关的时候,但那会儿都挺过来了。干俺们这行的,是断子绝孙的勾当,所以俺就不成婚,当你是俺余生最后的亲人。现在,你为了一块血玉要舍我性命。是,血玉价值连城,但俺俩的情义连这都比不上?!”
周全盯着李四,却不是说话。
“行了,俺也不劝你,这么多年,你救过俺,俺也救过你,这遭你要血玉,不要俺,俺不怪你,俺这条命给你,就当三个月前你救俺那次的报答。”李四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再看周全。
周全狠下心来,转身就要出屋。
思源法师说道:“阿弥陀佛,人心不古啊。”
周全顿了一下,回头说道:“今夜子时,鬼市见。”
李四欣喜若狂地睁开眼,看向门口周全。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全说道:“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李四不解地看着周全远去的背影,宋轩说道:“你已然如同废人。”
众人才明白过来,一个失去双手的盗墓者,即使练就的缩骨功也没用了。
“俺不怪他,他愿意救俺就好。”
宋轩说:“那你歇息吧,晚上咱们还得去鬼市赎回血玉。”
李四点点头,众人都出去了,楚君秦最后回头,她似乎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滴在李四翻身的瞬间滑落,掉在枕头上都没有印记。
“宋施主,你说周全是真心的想要救李四吗?”
“他既已答应,那就是要救,真不真心的都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可是,李四他很伤心。”
“亲人之间因为金钱反目成仇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况且他俩就是搭档而已,如今虽然反目,但也没有搭上李四的性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楚君秦开口:“李四已经废了,周全还愿意为他放弃血玉,在我看来,已是情真意切。”
宋轩看着她,没有说话,思源却说:“姑娘说的有道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晚上亥时一刻,我们再来接李四。”楚君秦微微一笑。
宋轩也向思源法师告辞后,跟着楚君秦一起走,说到:“你也觉得周全对李四的情义是真的吗?”
“当然,世间谁能经得住价值连城宝物的诱惑力,薛五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李四不过区区一条人命,还是废了的一条人命,有什么可与宝物比拟的。”
宋轩陌生地看着楚君秦,他这些时日看到的楚君秦是热情,有责任心,心善的,突然“区区一条人命”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很诧异。
等他们回去后,潘岳还是躺在那里,没有醒来的迹象。
宋轩说道:“你给他喂点水,我去找点他能吃的东西来。”
楚君秦木然地点点头:“好。”
半个时辰之后,宋轩拿回来一个食盒,说道:“先吃饭吧。”
楚君秦打开食盒,里面是两份斋饭,和一碗米汤。
宋轩将米汤端过来,放在床沿上,他将潘岳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我扶着他,你用勺给他喂些米汤。”
“刚才喂水的时候,就喂不进去。”楚君秦一脸愁容。
“没事,我来捏开他的嘴。”
宋轩将潘岳的嘴捏开一些,楚君秦一勺一勺地喂他。
“真的行了。”楚君秦开心的说道。
宋轩笑笑,等她喂完半碗米汤,就说道:“咱们也吃饭吧。”
一番功夫,楚君秦也确实觉得饿了。
两个人吃过饭后,楚君秦去将碗都洗干净,还给灶房那边。
回来后,宋轩已经给潘岳疗伤过了,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
“你怎么样了?”
宋轩安慰地笑道:“没事,快回去补眠,晚上还有事要去办呢。”
楚君秦回屋就躺下补觉了,宋轩却没睡着,他脑子里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