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前尘旧事
夜，寂寥无声。
众人已经从花香小筑来到孔府大堂，满堂寂静，无人言语，只有孔巧儿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孔飞火已经被放进棺材中，上等檀木做成的雕花木棺，市面价一百五十两一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五十两，但现在孔无尊宁愿花十个一百五十两，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躺在里面。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管你是不是江湖第一首富的儿子，是不是躺在一百五十两一副的棺材，死了就是一具尸体。
众人都在等着孔无尊开口，他若不说，孔金鳞与孔流水也不敢言语，凌霄本就是局外人，他就是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至于孔巧儿，她只怕已经说不出话来。
孔无尊的脸色依旧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他的话也变得有些无力。
“报应，这就是报应吗？”孔无尊喃喃自语，他看向那雕花檀木棺，痛苦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疏忽了对你的疼爱，我不该如此”
孔无尊又看向孔巧儿，柔声道“我也对不起你，我本以为可以给你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无尽的危险”
孔无尊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将这秘密带进棺材的，没想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孔金鳞已经跪倒在地，自责道“是金鳞的错，金鳞不该将此事告诉二弟三弟，更不该让四弟偷听了去，今日之祸事皆因此而起，请父亲责罚”
孔流水也已跪倒，痛苦道“是我失手杀死四弟，我罪无可赦，请父亲责罚！”
孔无尊无力道“你们都起来吧，如今祸事已生，再来责备已无济于事。”
“孔家近几年的事务都是你在打理”孔无尊看向孔金鳞，轻声道“所以你本来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我跟你说出这件事的真相是不想你与巧儿之间心有间隙，这孔家的家业本就应该是她的”
孔金鳞已经站起身来，点头道“我知道父亲的苦心，金鳞一直待巧儿如亲生妹妹”
孔巧儿失声道“我，我真的不是孔家的血脉？”
孔流水也已站起身来，握住孔巧儿的手，满眼的心疼与不忍，安慰道“巧儿，你虽非孔家骨肉，但我们待你更胜亲生兄妹”
孔无尊道“事已至此，我想也该把真相告诉巧儿”
凌霄一直在听着，对于孔巧儿的事情，他一直都很上心。
“二十年前，华山顶峰，三英四义战双魔，凌大侠想必有所耳闻”孔无尊瞧向凌霄。
凌霄虽不知孔无尊为何突然提起江湖二十年前的往事，但也是回答道“这场决斗本就是江湖三十年来最有名、最惨烈的一场决战”
“不错，这场决战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当时决战的九人最后只剩下一人，那人也仅仅剩下一口气”孔无尊说着，眼中却流露着一股伤感。
“那你可知这场决战为何而起？”孔无尊眼中的哀伤又忽然转为愤怒。
“据说是北疆双毒为夺得掘墓人时进盗墓所得的一张藏宝图，杀其全家，最后被仁义无双赵正义联合其余六位侠义人士追杀到华山顶峰，经过一天一夜的厮杀，最终九人都死在了华山之巅，却不知原来还有一人存活”凌霄答道，他虽然出道较晚，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但论江湖见闻，江湖只怕很少有人比得上他。
孔无尊的脸上只是挂着一抹讥笑，冷冷道“好一个仁义无双赵正义，你可知这时进与赵正义可是世交？”
“若非世交，他也不会对北疆双毒有如此大的仇怨”凌霄道。
孔无尊却冷笑道“你若以为他是为了替时进报仇，那你可就错了”
“难道不是？”
“非但不是，杀时进全家的也正是他赵正义”孔无尊冷冷道“时进盗墓所得的藏宝图若偷偷去取，就不会有后面华山之巅的惨烈决战，说不定江湖出现的第一富豪就不会是孔家，而是时家。”孔无尊冷冷道。
凌霄吃惊道“北疆双毒，无量无尊，莫非......”
孔无尊点头道“不错，无量无尊，丁无量，孔无尊，只可惜毒手丁无量的凶名太盛，盖过了毒刀孔无尊，而且哪怕江湖中人知道，也绝对不敢相信，昔年的北疆毒刀，就是如今的中原首富！”
“那巧儿真的是丁无量之女？”凌霄问道。
孔无尊叹息一声道“不错，巧儿确实是丁大哥的遗孤，当年时进盗得藏宝图，太过得意，与那赵正义吹嘘，却不知赵正义见利忘义，竟将时进一家残忍杀害，夺得藏宝图。可惜好巧不巧，那时我兄弟二人正要寻那时进晦气，竟撞破这桩惨案，我二人并非什么侠义人士，自然不会帮那时进报仇，只不过那藏宝图却是有些心动，是以二人合力，将那藏宝图夺了过来，那赵正义负伤逃脱，不想三日后他却将杀人灭口之事嫁祸于我二人，还集合夺命飞环李恨、霸王枪张猛、花斧程太岁还有青城三义曾氏三兄弟来追杀我们，说是为民除害，其实是觊觎那张藏宝图”
孔无尊停了一下，一下子将这江湖密辛说了出来，孔无尊已有些气力不济，他毕竟已经老了。
“之后就是那场震惊江湖的华山决战？”凌霄问道。
“不错”孔无尊傲然道，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又回到叱咤江湖的时代“我与丁大哥二人血战七人，也就是后来所谓的三英四义，李恨的飞环险，张猛的霸王枪凶，程太岁的花斧狠，曾氏三兄弟的剑法快，当然最毒的还是赵正义的穿花蝴蝶棍，那一战打的可谓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整整一天一夜，曾氏三兄弟已经只剩下老大，张猛的霸王枪已经折断，人也死在我的刀下，程太岁死得更惨，整个肚子都被丁大哥破开，赵正义和李恨虽然没死，却也只剩下半条命，我与丁大哥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右手已经被程太岁砍断，肩头中了李恨的三把飞环，右腿也被赵正义打折，身上更是数不清的剑伤，我的左腿，后背，前胸，小腹，伤口共计一百三十七处”
凌霄虽未看过这场决战，但单单听孔无尊讲来，就已经能感觉的对决的惨烈。
“后来呢？”凌霄忍不住问道。
“后来”孔无尊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下来，道“后来我们本是绝对敌不过那三人，可是丁大哥他为了保住我，用了北疆最为毒辣的秘术”
“难道是蛊？”凌霄道。
“不错”孔无尊道“正是北疆至阴至毒的腐骨噬心蛊，这蛊本该是我用的，但丁大哥阻止了我，那时金鳞已经十三，云木也已十岁，所以我决不能死，丁大哥以为自己孑然一身，所以拼死也要护住我，殊不知大嫂那时已经怀有身孕。”
“腐骨噬心，腐己之骨，噬敌之心，这本就是同归于尽的蛊术”孔无尊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痛，无力道“丁大哥最终与那李恨、赵正义、曾氏一同化为飞灰，尸骨无存”
凌霄只能叹息。
“后来我寻着宝藏，进入中原，打造了这富可敌国的孔家，本想接丁大嫂回来享福，却没想到她在家产子，竟难产而亡，只留下呱呱而泣的女娃儿”孔无尊悲伤道“所以我这一切都是丁大哥留给我的，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巧儿的”
孔巧儿此刻已经泣不成声，她本以为自己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女，没想到自己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棺材子，这天上地下的转变并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她的人竟也似没有灵魂一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